顾濯合上了账本,“十年前的你不知,现如今的呢。”
“大人真以为贫僧会管账?贫僧是修佛之人,最该摒除杂念,不染凡俗,更不能碰那些腌臜东西。”
顾濯哼笑地起了身,略带玩味似得一笑,“你我是旧相识了,看在本官找了你这么久的份上,你也不必再拿乔,装的累不累?你若真的一门心思修佛,也不会进皇宫在受忠帝的汤药里做手脚。你若当真躲着本官,又怎会点名道姓地只见本官?”
此木负手,不再装腔作势佯作个规矩和尚,浅笑一下, 道:“顾大人寻贫僧,怕不是为了尽地主之谊请贫僧吃斋吧?”
“牢饭也是饭啊!你若想吃,本官现在就请你吃。那里面顿顿都是斋饭,不怕你破戒。”
“大人觉得贫僧守过戒律吗?贫僧从不守戒,自然也守不住其他的东西。大人方才提到过受忠帝,贫僧只知道受忠帝本该命丧黄泉,是大人救了他一命,贫僧也知道,这几年中大人想尽了法子为受忠帝寻解毒之法。而当初莫夫出逃,也是大人一手安排的。如今的陛下对莫夫恨之入骨,若是知道此事,该当如何?”
此木先发制人,故意说了这么一茬。“论陛下与大人的情谊,此事应该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跑了个莫夫,无非就是活了个受忠帝,无非——”
“就是大人对金庙里的东西另有所图。”
此木长了一双细长眼睛,平时看就是和尚那副呆模样,却处处透着精明。说话时候,眼神扫在顾濯身上,像是一股无形的气息,将顾濯看了个透彻。
顾濯并不慌乱,他做了什么事自己有数,更不会躲闪。“本官自是另有所图,此木大师看得明白,要不然也不会在此与我周旋这许久,更不会帮我啊。”
顾濯说出这一番话,并不是胡乱瞎猜。从前此木倚仗裴钱,如今没有了裴钱,他便只能令外择木而栖。他手里握着顾濯的许多事,唯独顾濯能被他拿住。朝廷更迭,朝中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皇位之上的人也不复从前,唯有皇帝近臣从未换过人,一直是他顾濯。
试问天底下还有谁能做到像顾濯这般在前后两朝的皇帝面前做足了好人?只有他!即便他前主子是罪大恶极的恶人,即便他义父是祸乱朝纲的阉贼!所以此木确实在帮他,他要倚仗顾濯。
此木道:“这庙虽说是朝廷的,归根结底是从前阉党手里的,其中的东西朝廷不知,你我不知,唯有阉党知道。但如今寻常人只觉得是座空壳,无论是谁,都只见金庙,不见其里。唯有大人看得透彻,而其中的东西本就该是大人的。”
顾濯轻笑,“这话有些大逆不道,此木大师眼里可还有陛下。”
“大人以为自己做的事情还不够大逆不道吗。陛下要架空你,不予官,不予财,不过只剩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分’,大人可靠这情分在帝京享受百姓的推崇,百官的尊敬,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两年,又或许是一个月、一日、一个时辰,唯独不可能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