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知道是自己拖着他了,低声:“姬相他们已经到了吗?”
长孙曜不想让长明烦心此事,声音压得很轻:“应该到了,你先休息,孤处理完便回来。”
虽未有通禀,但他寅初要见姬承钊等人,姬承钊等人至少会提前半个时辰等他。
“晚几个时辰再议也可以。”长明道,今岁多灾,姬承钊他们怕也是连轴转,“先休息吧,也让人先安排姬相等人歇下吧,用过早膳再议事也不迟。”
她原想告诉他,她要去找长孙无境要回姜昼吾,但……他这样的忙,又何必再扰他的心神。
长孙曜默了默,道:“孤要去一趟九嶷,辰正两刻就走,需得六日才能回来,孤需得在去九嶷前见完姬承钊。”
“九嶷?辰正二刻便走?”长明错愕忧道,“你既要赶路,今夜更不该熬着。”
“无妨,车驾上可以休息。”
长明虽知道京城附近州县山川都有哪些,但大多未曾去过,不甚清楚那九嶷,只约莫知道九嶷离京城二三日路程,但并九嶷并无大州大县,且九嶷那一片是群山,该无甚人居住。
“去九嶷作何?”她问着话,起身要帮长孙曜收拾东西,又一下被长孙曜拉回。
“不必劳心,薛以会收拾。”长孙曜知道她要起来做什么,沉默过后才又回答她另一个问题,“长明……东宫已经确定赵姜皇太子方位——在九嶷,孤去接赵姜皇太子回来。”
长明倏地一滞,突然明白他为何熬着夜处理政事。
“如果孤不说,你必定会去找他。”
长明错愕地望着他启唇,却没说出话,她知道长孙曜说的他是长孙无境,她……确实要去找长孙无境。
原来他在处理这件事。
“过往孤无法改变,但余生,孤要你不留任何遗憾。即便你的记忆中从没有过赵姜皇太子,但她对你来说不一样,孤知道你一定很想见到她,你应该见一次她,见一次那个同你流着相同的血、同你生得一模一样的她。”
长明望着他发怔,哑声:“我、我去接……我去九嶷,你留在京中。”
长明话音方出,长孙曜便拒绝道:“不行,孤不能够让你一个人去九嶷。”
长明声音稍低:“该安排去九嶷的人都还去,只是由你换成我,不算我一个人去,我知道你现下很忙,也不应该再离京。”
“孤应该去,这件事也必需由孤去做。”
“为什么?”若说应该,她才是应该去的那个人。
长孙曜望着她:“一来赵姜皇太子身份特殊,孤也不放心旁人去做此事。二来她于你来说不一样,于礼,孤也该亲去做此事。”
长明看着他乌黑的眼眸,大周如何有要他一个太子去接姜昼吾的礼。
“京中的事已经处理大概,剩下的事孤会交待下去,京中再有旁的事,母后会看着,只是孤今日没有好好陪你……”
他将她垂落的墨发拨到身后,抚着她的脸轻声再说:“等孤回来,等孤将赵姜皇太子带回来后,孤会一直陪着你。”
长明眼底微烫,哑声:“什么时候知道……方位的?”
“昨日。”
确切地说,是昨夜去见长孙无境前。
长明眼底越发酸涩,昨夜他去找了长孙无境,他应该那会儿和长孙无境谈过了,只是那些谈话没有像争吵那般传出正和殿,没有令她知道。
长孙曜轻轻吻她染赤的眉眼:“别难过。孤不想骗你,也不想什么都不说就走,令你担心,如果可以,孤希望你留在京中休养,赵姜皇太子的事孤会妥当处理,六日后便会把赵姜皇太子带回来。”
“……如果不可以的话?”长明的声音沙沙的。
长孙曜声音很轻:“如果你认为你应当亲自去,孤也会答应你,你想如何做都可以。”
“我去。”
“好。”长孙曜没有令长明等待他的回答,只又轻声道,“你身体才恢复,先好好休息,这般才有精神和力气去九嶷……”
长明猛然抱住长孙曜,一下将埋在他怀中,越发用了力地抱住他。
长孙曜抚住她消瘦的脊背,将她微颤的身子紧拥在怀。
……
长孙曜去书房后,长明睡不着,辗转一个时辰,终还是起身去了鵲阁。
虽才过卯正,暨微却已经起身给司空岁煎药,长明不知道司空岁是否已经醒来,她没有敲开司空岁紧闭的殿门。
她知道九嶷之事若是让司空岁知道,司空岁必定也会要求同去,司空岁现下重伤未愈,不该离开鵲阁。
长明坐在煎药的暨微身旁,听暨微说司空岁的事,她没同暨微说及九嶷之事,只在走之前同暨微说,她备着春猎之事要先去一趟景山,有几日不能来,司空岁若问起她便说,若没有问起,便也不必说。
辰初三刻,长孙曜自书房回来,换过衣袍后同长明启程九嶷。
长明长孙曜二人刚出东宫正门,陈炎突地疾步至前,不待陈炎禀告,长明便看到向她走来的司空岁。
暨微气喘吁吁追出来,面上涨得通红。
寒风扬乱长明高束的墨发,她立在车驾前看着司空岁,没有说话。
二月二十夜,长明长孙曜等人至九嶷,九嶷雪已停了三日,此登九嶷一个来回五个时辰左右。
翌日晨,东宫备登九嶷。
辰初二刻,陈炎至长明长孙曜帐外求见,得到应允后入帐禀告:“司空先生要一份带有方位的九嶷地图。”
长明眸色微微变,快行几步又一下停步回身,向跟上的长孙曜道:“我去,你不用同来,你用完早膳,我便回来了。”
她快声说完,一下打起帐子出去,陈炎退在一旁,旋即跟上长孙曜出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