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的话音又停了停,但再开口却也不是猜测的语气:“玄卫第三卫便为玄三月。顾媖留话与你,告诉你她叫玄三月,那么她便是玄卫玄三月……”
长明倏然滞住。
她在椋县问了顾媖许多,她问顾媖到底是谁,是不是她害的顾婉和叶淑娘……那日顾媖的回答是无话可说。”
但顾媖让裴修告诉她的话。
这就是……顾媖给她的答案?
长孙曜在顾婉旧宅的猜测,还缺少的一个确切的证据,证实顾婉之事与长孙无境有关,而顾媖的话与身份就是证据——顾婉所遭遇的一切都与长孙无境有关。
长明突然感觉到喘不过气……顾婉是都想起来了?顾婉深爱长孙无境,如果对顾婉动手的那个人就是长孙无境,也许就是顾婉沉默的原因。
长孙曜无法轻松说出口:“顾媖恐怕不是为淑婉贵妃才告诉你她的身份。”
长明一滞,没有明白长孙曜这句话的意思。
长孙曜:“……真正的叶淑娘死了二十余年,叶淑娘死后她便顶替叶淑娘做了淑婉贵妃的姐姐顾媖,也就是说,她到顾家的时间也应当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她一直用毒药续着淑婉贵妃的命,以至淑婉贵妃不甚清醒。
“父皇对你下京中没有解毒药引的琊羽针,你毒解,他便确定你与孤有关,随后他将孤调离京城,顾媖便在殿前指证你是玉凝儿之女,这一切不是巧合,他将你关押在天牢,孤去天牢,便证实了孤对你有情。”
长明震愕看长孙曜,明白长孙曜话中的意思,喃喃道:“……我身世被揭发后,你去正和殿那次,我偷偷去了毓秀宫见到了她,她虽然没有直说,但她言外之意是想让我逃离京城,她若是玄卫,何必劝我,她在长琊、又何必要救我?”
“你虽自小在顾家与她生活了十六七年,但她是玄卫,再看她对淑婉贵妃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会心软愧疚的人,许是因你对她有救命之恩……救你不一定有父皇的原因,但一定是她自愿的,她喂你吃下碎寒金后,渡了内力与你护心脉,她是想要保住你的。”
长孙曜见过顾媖几次,但每每也未有过多将视线停留在顾媖身上。
“……顾媖并不是叛逃者,她一直都忠于父皇,是父皇安排她——玄三月在淑婉贵妃身边,你是女子,你不是淑婉贵妃之女之事,父皇从一开始就知道,且是早在你被认回长孙氏入京前,父皇就一清二楚,也并不是父皇调查知道此事后,再将你与淑婉贵妃接回京。”
他话音突然又一停,声音微变:“玄三月真正要告诉你的是,从你到顾家开始,淑婉贵妃、顾家乃至整个仙河,一直都在……孤父皇的掌控中。”
长明望着他好半晌没应声,呼吸错愕地停滞……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顾婉……顾婉等待的十七年……
长孙无境知道顾婉在仙河,知道顾婉等待他的每一日,但他却又完完全全不在意顾婉,他令玄三月杀了叶淑娘和顾婉的孩子,可他却又令玄三月让顾婉活着……他……
长孙曜小心地牵住长明的手:“长明……”
长明僵僵摇头,话无法从喉中发出,陈炎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入。
落款查验完了。
……
“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落款的题字和印章做旧处理过,是这一两年才加上去的。”
“南楚末帝二十一年前就死了,所以这幅画的落款不可能是南楚末帝的,没有南楚末帝遗下的画作和书法字迹,无法判定这幅画出自谁的手。长琊自称衮氏之人身份虽还没有确认,但东宫已经确认真南楚太后衮氏确实死在了南楚亡国之时,也便是二十一年前。”
陈炎重新交回画,长明望着画上那同她一般模样的人发颤。
即便落款为假,但画确实是二十几年前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曾有过另一个“她”。
而这个“她”此刻在何处?“她”是否还在世间?又是她的谁?
“这个人必定与你有关系,许与你是同族之人。”长孙曜的视线落在旧画上,声音略微的停顿,“他许是你的生父,又或是……你的生母,只是同你先头一般,作男子打扮。”
他明白她也希望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而一直在她身边的司空岁,就是揭开她身世的关键所在。
“你的师父、”
长明听到他突然提起司空岁,愣愣抬头。
陈炎知道两人要再详谈,悄声退出。
“你的师父本名并不叫司空岁。”
长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长孙曜说的是什么。
“你为何突然说这话?我师父……”
可她也明白他从不会无端胡说些什么,他既开口,那必然是确定的。
“我师父不叫司空岁,又该叫什么?”
“岁既宴——前赵豫成王王世子。”
“什么?”长明不敢置信,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身份,但长孙曜说前赵豫成王王世子,前赵?豫成王?
“司空是他母亲一族的姓氏,他本姓岁,他是前赵姜氏皇太子姜昼吾的伴读,也是姜昼吾麾下光羽营少将……”
“你师父,也便是岁既晏,曾与姜昼吾往北穹修习剑术、兵法、医术、阵法等,九息暨微在北穹覆灭前,也曾在北穹修习,暨微便也师从北穹。”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长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师父是谁,北穹?她师父在北穹待过?他又说起暨微师从北穹……
长孙曜摇头:“这些情报没有错误。暨微知道你师父的身份,两人早便相识,许是前后辈的关系。”
长明不相信这些,但这些却是长孙曜说的,长孙曜绝不会骗她,也绝不会说一些没有根据的话,她师父司空岁……
司空、岁……
长孙曜再次看过画中那张与长明一模一样的脸,看向长明道:“如若这画中人不是南楚皇妃,那便很有可能是南楚的仇敌,南楚遗族一干对你并无半分怜惜,甚至是要毁掉你,除了早前你与南楚遗族一干在南境的仇怨外,许是因你、或者是你的父母原本便是南楚的仇敌,因为你与你双亲之一生得一模一样,令他们认出了你。”
“你师父若是豫成王王世子,你若与南楚有瓜葛,他绝不会如此用心待你。”
长孙曜清楚地知道司空岁为长明拼过许多次命,司空岁对长明极用心,除了剑术外,还教授长明许多课业,从长明幼时开始,便用药浴锻洗长明的根骨身体,以令长明的身体耐力远胜普通人。
“孤离京南巡十三州前,在上元夜前,见过你师父,他曾问过孤,倘若你与孤隔着家仇国恨,倘若你的血脉……与长孙血脉是宿命之敌,倘若……压迫你逼迫你的是孤的至亲,孤是否还能站在你身边……”
长孙曜南巡十三州前?上元夜前?长明错愕看他,长孙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根本不会想到的,那个时候他们竟也见过面,她师父竟同他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