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着她轻颤。
她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做了他的回答。
长孙曜的声音从外头传回,长明回身透过屏风望向长孙曜,长孙曜目及屏风后那纤长的身影一顿,三步并两步绕过屏风。
宫人低首垂身立在一旁。
长明一身素衣雪裘,玉簪半挽雪发,面上露出清浅温和的笑。
“醒来没瞧见你,宫人说陈炎请你去书房了,我不想躺着,便起来了。饿了吗?我们用早膳吧。”
长孙曜错愕几瞬,点头说好。
早膳一应还是饮春薛以几人伺候。
薛以瞧得,长明的胃口还是不好,便只是半碗素粥也吃得很勉强,他算得,那半碗素粥长明真正吃下去的也便只是两勺,如同昨日晚膳一般。
但长明哄着长孙曜吃完了一碗粥。
他自也看得出,长孙曜这一碗粥吃得不比长明容易,长孙曜是因着怕长明担心才吃完了这一碗粥。
用过药后长明回榻小歇,这一歇小一日没起身,长明午膳自是也没有用,长孙曜守在榻旁,没有离开过。
待至未末,长明才转醒。
长明这两日的身子看起来坏了许多,昨日午前一直不好,下午起来坐了小半日,昨晚上好不容看着好些,今儿白日又睡了小一日。
长孙曜让人备了参粥,喂着长明吃了小半碗,长明哄着长孙曜吃了一碗,这两日里,两人也便只吃了些粥食。
薛以知道,长明虽是身子不好,但也记着长孙曜这两日也没吃什么,用完粥,长明让膳房送了一案长孙曜喜欢的菜肴,又哄着长孙曜用了些饭菜,自个陪着长孙曜,吃了小半碗甜羹。
见两人总算多吃了些东西,薛以饮春暗暗缓了口气,膳后,长明没有继续昏睡,同长孙曜坐在罗汉床说话。
薛以饮春低着眉眼立在一旁,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冬日里昼短,才方酉初,天色便已昏暗。
窗外海风呼啸,船随着荡漾的海波轻轻晃动,夜幕初落,船上繁灯四起,黄色的火光映射在琉璃窗,似落日洒金。
“长孙曜,好像又下雪了。”长明贴着并不通透的琉璃往外瞧,她不甚看清外头是何模样,海上风大,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下雪了。
长孙曜靠在长明身旁,认真听着外头的动静:“是下雪了。”
长明眸子亮亮的,贴着琉璃窗跪坐着起身:“我想看雪。”
长孙曜揽住长明轻声:“天冷,海上风大,等身体好些了,我们再看,好吗?”
长明没回答,转头看着他笑,长孙曜看着长明的眼眸愣神。
清脆的琉璃破碎声倏然响起,凛冽寒风一下抽在脸上,长孙曜猛然回神,一把拉起厚氅将长明紧紧裹住揽起,阔步躲回里间。
“薛以——”
薛以猛地反应过来——长明击碎了一块琉璃窗。
碎裂的琉璃落在罗汉床,冰冷的海风从那块破碎的琉璃窗灌入,房内的温度一下降低。
薛以快速拿起厚巾扑上前堵住窗子破洞,唤人。
……
宫人很快换了琉璃窗,为了尽快使房中暖起来,长孙曜令人起了八个炭炉。
琉璃并不完全通透,船上没有通透可见的水晶璧,长孙曜令人拆了隔壁舱室的窗,用透明的冰块制了一面两尺长宽的冰窗。
房内烧着好几个炭炉,暖和得厉害,冰窗融下的水流沿着舱壁淌下。
这一面冰窗不到三刻钟便会彻底融化。
长孙曜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明,隔着冰窗看雪。
“今日只看两刻钟,好吗?”
长明望着外间灯火映射下瞧得的雪,反应稍迟钝些,应声说好。
她稍稍往前,长孙曜小心牵住她,商量着说道:“别靠上去,便在这看好吗?”
长明不能受寒。
“我不是雪,我不会化掉的。”长明同他笑,她牵住长孙曜,也同他商量,“我穿得很暖和,就让我靠近一些瞧会儿,好吗?”
他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掌中,望着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后点头:“好。”
冰窗淌下的水将窗下铺的地衣浸湿大半,薛以令人换过干燥的新地衣,长明牵着长孙曜立在冰窗前,望向窗外纷落的大雪。
“我喜欢下雪天。”
长明深深呼了一口气,笑着望向长孙曜。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个大雪天,很冷,你穿着雪裘立在小青山的小院,你和雪都很漂亮,我们成亲后,同你第一次在西陵湖过你的生辰,下了初雪,那日西陵湖的雪也好漂亮,我们还一起看了烟火。”
“孤喜欢有你的下雪天。”长孙曜将长明的手捂在掌中暖着,他没有移开望着她的目光,只又轻唤了一声薛以。
薛以会意行礼退出。
“没有你的下雪天并不曾发生过令孤想要特意记住的事,孤记得有你时的每一个下雪天发生过什么。第一次相见时的雪,同你落难在刘家,下了几日的大雪,同你因为雪,被困山中,落在那个狩猎的陷阱中,在张家住了两日,你抱着张家妇人给的小篓,站在落雪的檐下吃柿饼,和张家妇人说说笑笑,第一次一同过年时,一起坐在重华殿赏雪,生辰时西陵湖的初雪同你给孤放的烟火一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