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音声音停了停,至于另一具,不必说众人也知道,是个极小的幼儿。
“至于这个孩子,看尸骨大小也许三四个月大,又或许是五六个月大,无法分辨是男婴还是女婴,从发黑的尸骨看,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孩子在死前身上有毒,但无法确定是因毒而死还是因其它原因死去。”
南涂再禀:“臣仔细翻过残居,此处并没有没留下什么能辨认的东西,只能从一些破衣角料看出这里确实有过女子生活过的痕迹和幼儿的用物,但都是很破败的东西,难以分辨,亦不能从这些查出这个孩子是男婴还是女婴。”
陈炎想顾婉脑中早便不甚清醒,只将长明当做男孩养,而当日假顾媖于殿前告发长明时,虽说顾婉生的是女孩,但如今这假顾媖也非真叶氏,说的话也不见得便是真的。
长孙曜:“这个女人应当就是真正的叶淑娘。”
长明知道长孙曜说得大概是真的,她目光稍移,视线又落在那那具小小的尸骨上,说不出话。
长孙曜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开了口:“能查出那个孩子身上是什么毒吗?”
扁音下意识看一眼长明,复又低首:“臣试试。”
长明觉出几分,大抵其间也还有些没有告诉她,并未立刻追问。
两刻钟后,扁音神色不甚好地起身与长孙曜长明禀告:“是扯缦。”
她见长孙曜并未叫她停下,明白长孙曜的意思。
“幼小的孩子不可能直接中了扯缦还能活下,这个孩子身上的毒,有可能是死前中的,也有可能是自胎中带的,从尸骨发黑深浅程度,以及淑婉贵妃中扯缦的时间猜测,孩子身上的扯缦更有可能是自胎中带的。”
接下来的话扁音没有说。
那便是顾婉生产前便中了扯缦,顾婉中了扯缦还能生下活胎本身就是个奇迹,即便这个孩子能活下来,也必定早夭,就算孩子体内只是极小部分的扯缦余毒,可幼儿难以承受扯缦,更无法承受压制扯缦的药。
而顾婉。
她觉顾婉拿身体耗着,以混乱心智求的二十年,在顾婉清醒后,其实更不愿要。
长明第一回 听到扯缦,但她听得出,扁音与长孙曜等人并不是现在才知道。
“扯缦是特殊的毒,对吗?”
扁音陈炎南涂等人低首。
“是。”
长孙曜的声音有些不同以往,但陈炎扁音却也不知如何形容。
“扯缦是南楚皇室秘毒,非常人能得,云州温水这块曾是赵姜南楚边界,赵姜覆灭后,这处曾短暂为南楚国土,赵姜覆灭同年,也便是永安十二年,大周与南楚在云州开战,大周主帅是孤的父皇,永安十一年……他也在云州。”
陈炎扁音南涂与四下尽数伏跪。
长明颤抖抬眸看向长孙曜,苍白的脸同薄纸般。
长孙曜唇瓣颤动几下没有声音,但到底还是说了:“这些有可能都是孤的父皇所为,淑婉贵妃身上的毒、淑婉贵妃死去的孩子、以及叶淑娘的死。目前只还缺少一个确切的证据来证实这一切,今日似乎不能再避与你谈此事,你若想知道,你便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他低眸拥长明入怀,哑声:“孤无怜悯之心,亦从无畏惧,但孤此刻确实生了愿此与他无关之心,淑婉贵妃遗言,叫孤很在意,天家帝王薄幸,淑婉贵妃这一生确实错付。”
长明颤抖伏在他身前,压着声音,砸落的泪珠,无声沁进长孙曜的衣袍消失。
……
停了半日的雪又开始落,从温水镇回椋县要小一日,金廷卫便也只能去往镇上暂且备两份棺木。
南涂在院中做最后的收整,堆叠的土石再次被填回,泥腥味掺在干冷的空气中,随风送到院外,长明怔怔出神望着这一片白茫茫的萧条,长孙曜手执骨伞,揽着长明薄肩。
身后冷不防响起脚步声。
“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在两具尸骸下,又寻得一块长命锁。”南涂明白一应还能辨认比较特别之物,只要发现,必得呈报。
长明愕然转身向南涂,南涂手中一块净帕,裹着块小小的已经腐蚀大半的银黑长命锁。
长明依稀辩出上面其中两字是百岁,怔怔取过翻看,长命锁另一面是腐蚀的麒麟送子图,锁左下角还留一个小小的圈,原本下头该是垂着银铃铛,相应的锁中锁右下应还有两个银铃铛。
长明脑中一下绘出这个长命锁原本的模样,愕然取出身上顾婉所留下的银长命锁对比细看。
两块长命锁大小几无差,腐蚀的长命锁深埋黄土二十余年,已经失了原本的模样,依稀能辨看之处便与长明手中这块新锁一般。
这块新锁便是这块旧锁曾经的模样。
鱼儿说这长命锁是顾婉死前自己画的样式特叫御宝司所制。
长明想到那处,颤抖摁住长命锁拼接之处,手上一用力,长命锁一分为二,两片银片间,露出两条指甲盖宽的对折叠起的细帛。
长孙曜南涂诧愕看着长明掌中之物。
长明指尖打颤拂开细帛,两条细帛各书着一行小字。
长姐叶淑娘坤造乙酉壬午乙卯丙子。
吾儿旭乾造癸卯丁巳辛亥丙申。
长明呆滞看着书着吾儿旭的那行字,眼睫一颤,她将两条帛书捏入掌中,没叫泪珠打落在旭字那行帛书上,声音微断,哑声:“是男孩。”
长孙曜低眸揽住长明颤抖的肩。
南涂陈炎默声而立,那方扁音也倏然敛了气息,寒风大雪之下,众人只又闻得长明低得几不可闻的颤声。
“这才是你要回温水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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