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仍执着那把沾血的长剑,剑尖的血粘稠地滴落,冰冷吐出两字:“闭嘴!”
他怒而乜向诸臣:“你们这群该死的蠢货,吵死了!”
在这死寂令人窒息的广德殿,在愤怒的帝王面前,长孙曜这一喝如与众人兜头一棒,殿内气氛凝结至冰点,再无人敢出声。
长孙无境怒极反笑,大笑怒喝:“来人,将东宫一干、”
殿门忽地打开,夜与昼交替的凉风猛地贯入,激得窒息的群臣一个寒颤。
“陛下——”
诸赢面色煞白,阔步走进来,未顾及任何君臣之礼,快步长孙无境身侧附耳低语。
长孙无境面上勉强维系的体面一点点剥落,直至彻底撕裂消失,目眦欲裂看向长孙曜,重重往长孙曜一步。
长孙曜执剑向长孙无境,沾血的长剑阻下长孙无境还欲近前的步子,剑尖刺破帝王玄色礼服,血污浸入华贵的衣袍,污了一片。
没眼色的礼官吓得尖叫,惊惶高声斥责:“这是谋逆,这是弑君!如此大逆不道目无礼法尊上之人,怎可为大周储君,陛、”
陈炎快速起身捂住礼官胡乱说话的嘴退后,手中一把短刀利落割开礼官喉咙,推落。
群臣战栗瞪目,屏息不敢语。
长孙曜冰冷地扯起唇角,剑尖倏落,帝王玄色礼服残破撕裂,他凛声冷喝:“传孤旨意,涉阅兵楼两部一寺一卫一军官员,诛三族!”
旋即长孙曜再复睥向诸臣,执剑高斥:“跪下,谢恩,叩谢孤对尔等的仁慈!”
如坠深渊,如置火烤,一个、两个、三个……
数息之间,涉阅兵楼两部一寺,一卫一军,一个接一个地摘下官帽伏地。余下诸臣同是伏地叩首。
颤抖嘶哑恐惧认命的声音渐起。
“罪臣……叩谢太子殿下圣恩——”
一声声撕裂般的沉痛认罪,最后化作整齐的丧钟。
“不——”
在一片认罪谢恩中,这声嘶力竭的辩驳突兀得吓人,后排的一个年纪尚轻工部军火监小官发了疯似地后退大叫。
“我没罪!我不认罪!”
他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地抓着官帽,赤红的眸子滚落两行浊泪:“有罪的不是我,不是我!”
他指着天地、指着认罪的诸臣痛哭,指着长孙无境长孙曜疯了似发笑嘶吼:“什么天家,什么皇帝太子,我没罪,这不过就是你们争权夺势的帝王权术,十载寒窗,苦求功名,可笑!可笑啊——”
“天家父子相残,为何却要我等来承这份罪,我不认、我不认——”
伏跪众人颤抖不止,未有敢起身附和者。
长孙无境拔出诸赢佩剑,银光自长孙无境手中划出,长剑破开死寂的空气,倏然刺穿青衣小官的身体。
青衣小官后背重抵在蟠龙柱,握着剑柄身体摇摇晃晃跪下,声音已经低得几不可闻:“我不、不认……”
长孙无境赤眸凛声:“这个、”
“诛九族。”
他拂袖怒向诸臣,暴喝:“滚——”
……
诸臣退散,偌大的广德殿,只剩父子与二人近身伺候的几人。
长孙曜面带几分嗤意与不耐,眸底全然只剩凉薄之色,毫无温度的声音并无半分客气:“父皇觉得很有意思吗?总以你那愚蠢的脑袋和该死的手擅动儿臣的东西,妄想控制操纵儿臣的人生,甚至曾试图以儿臣之长生蛊血施恩于那等卑贱庶民!疯也要有个限度!”
“长孙曜!”长孙无境怒而起身,残破的礼服浸满血污,伸手狠向长孙曜颈侧。
长孙曜抬掌扣下长孙无境之力,俯身冷向长孙无境,神色愈冷,声音骤沉:“退位,永远留在景山,是儿臣对父皇最大的仁慈,现在立刻接受,父皇!”
长孙无境拂袖甩开长孙曜,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脸,蓦然大笑,紧接着这一声声大笑化作嗤嘲般令人生寒,声音倏沉,掷地有声。
“绝无可能!”
长孙曜嗤笑回身倚坐圈椅,冷向长孙无境,挑眉凛声:“那就让儿臣看看父皇的玄卫吧。”
“三刻钟,是儿臣决心上阅兵楼的时间。现在儿臣给父皇三刻钟,至于父皇能走到哪儿,儿臣拭目以待。”
长孙无境看着长孙曜将弑君弑父之事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一股子愤怒和不明的快意蓦然而生,冷笑不止。
薛以手捧弩-箭,低首上前。
长孙曜执箭掷冷掷与长孙无境,敛眸凌向长孙无境:“九支。”
“父皇。”
第149章 七星岩
咚、咚、咚。
像是什么撞着木头的声音似远似近地传入耳中, 伴随着委屈的呜鸣声,似有若无的香流淌在鼻腔中,叫人沉沉地舒展在温暖的软塌, 颇有一种不愿清醒的惬意,可那委屈的呜鸣却越发重了起来。
长明在沉沉睡意中不断辨认,终于想起这委屈的呜鸣属于她的雪宝, 缓缓睁开眼,愣看帐顶片刻,披衣寻着委屈的呜鸣声打开阖着的窗。
窗一开, 雪宝便呜呜咽咽地扑进长明怀中, 长明倏地愣住。
浑身雪白的海东青, 头上裹着绑着粉玫瑰花的纱布, 脖颈上挂着瑰丽的红宝石项链并着一串粉玫瑰花与香草编成的小花环,更甚的是,两只扑腾的爪子上还各绑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和粉玫瑰花,整个一珠光宝气粉粉嫩嫩,哪里还像只白玉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