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一日都要换数次衣袍,以得体地出席各个场合,重大的祭典朝会有太子冕服,平日上朝有朝服,下朝便是常服,去与姬神月和太后请安又换礼服,回东宫写字看书,又会换便服,每日里的骑射练武又换劲装骑服,休息安置又有寝衣睡袍。
他一日里哪个时刻在何处做什么事几都是能算得出来的,他的言行举止礼仪从无法叫人挑出一点错,就算是他那不好的脾气与众人来说,也是上位者该有的严肃和态度,他是太子,不管做什么都是正确,再坏的脾气都算不得问题。
也便这月余她在东宫,打乱了他的衣食寝居。
她不由叹道:“我以前在云州书院上学时,有些同窗夏日里头都敢半个月不洗澡换衣袍的。”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差距竟可以这样大。
偏的这样的同窗也不少,夫子们大多也不在意,但有时候真有那味道大的一个学堂都臭了,有些夫子便会赶人,说来,不爱洗澡的夫子也是有的。
她一向不明白为何有人会这样不爱洗澡,自己是闻不着吗?
长孙曜低低问道:“只有孤是香的?”
长明实诚回道:“那倒不是,像我师父像裴修李翊他们身上也是香、”
长孙曜突然就把长明扒开了,眉眼沉沉地看她,绷着脸冷声道:“你怎么这么清楚别的男人臭不臭?”
长明怔了半晌,回神又赶忙道:“你是最好闻的!”
她又急急解释道:“我耳聪目明,鼻子又灵敏,又对味道很是敏感,实在是没办法不注意这些味道,别说坐我旁边的,就是隔着一丈远,我也是闻得很清楚,我可不是凑到他们身边才闻到的,真的别说一丈,其实两丈三丈我也都闻得很清楚……”
长孙曜敛起眸子,视线一低,落在她放在榻上的紫檀扇,长明心里一咯噔,赶忙抓起扇子。
“不小心顺手拿在手里的。”她说罢立刻开了窗,唤陈炎。
陈炎下马近前:“姑娘?”
长明将紫檀扇交于陈炎,语气有些急切:“陈将军,派人把这扇子送到李家。”
陈炎看一眼紫檀扇,心底猜得一些,面上不显露,取了扇子回道:“臣立刻处理。”
长明应声说好,又将窗户掩实了,回身看长孙曜。
长孙曜面色稍有和缓,长指轻叩着案几,却是看着她幽幽道:“一口一个太子,孤看你叫得也很顺口,以往也不见你像今日叫得这样勤快,暂住东宫有宫禁,不好麻烦孤?”
长明再怎迟钝也晓得他吃味呢,可不知怎的看他这样却也觉得又奇怪又好笑,她呆愣愣地看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长孙曜唇角一抿,不说话了。
长明靠过去道:“我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连名带姓一句一句长孙曜地喊你啊,那样太不合适了,你这是不是叫小心眼?你的心眼原来是这样小的吗?”
“胡言。”长孙曜移开视线,并不严肃也无威慑地又说,“你放肆。”
长明忍不住地勾唇笑,又道:“可我确实是在东宫暂住着,但我心底知道我住在东宫,不是因为你可怜我,而是你想我留在东宫,是你喜欢我,是我与你来说不一样,就算我把你赶出东宫去,你也不会把我赶出去。”
她说着将他抱住,又笑道:“你快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长孙曜揽抱她入怀,抱着她不放,却绷着脸不承认:“谁小心眼?”
“你啊。”长明捧起他的脸笑道。
长孙曜否认:“胡说。”
长明忍不住笑,亲他的脸和嘴唇,蓦然看见他身后一只四方雕花酸枝攒盒,看清攒盒上的三字,又惊喜道:“你给我买了素喜斋?”
长孙曜早已忍不住地扬起唇角,将身后的攒盒与她,赞道:“果是目明。”
他知道她喜欢素喜斋的玫瑰粽子糖,虽说东宫做的玫瑰粽子糖要胜素喜斋一筹,但不知怎的,他今日却想给她买一盒普通的宫外吃食。
长明又亲他两下,高兴抱过攒盒,立刻将攒盒打开了,四方攒盒里头分了九格,装了三种蜜煎三种酥糖三种点心,正中那一格便是装着她最爱的加了松子榛仁的玫瑰粽子糖。
知道他惯不爱吃甜食,长明想挑个不那么甜的与他。
长孙曜点在玫瑰粽子糖,道:“这个。”
“这个很甜。”长明抬头道。
长孙曜曼声道:“孤想吃。”
长明便拈了一颗给他。
长孙曜低头碰到她的指尖,将她指尖拈着的粽子糖舐去。
长明气息微滞,面上发烫:“不喜欢就不吃了。”
玫瑰轻涩的微苦与蜜糖的甜混在一起,松子榛仁碎在唇齿间,他点墨似的眸烙在她身上般,深深地看着她,他将这一颗糖吃罢,道:“你给的,孤喜欢。”
她低眉眼,丹唇微扬,长指抵在搁放膝上的攒盒,琥珀眼瞳婉转,稍一抬眸,只将他收入眼底,道:“你是喜欢我。”
长孙曜愣了半瞬,低头亲她的嘴唇,握住她的手不放。
长明醒来的时候,还迷糊着,看到眼前的长孙曜,只当还在梦里,忍不住笑着去拉他。
长孙曜握住她的手,看愣半晌,低垂着温和的眉眼,拂开她面上凌乱的发问道:“为什么看到孤就笑了?”
“因为喜欢。”长明回道,蓦然感觉到他手上的温热,才知并不是在梦中。
一夜好梦,睡得又足,长明浅琥珀色的眼眸像含着一池清泉,雪白的脸透着轻薄的粉,是难得的好气色,她半撑起身子,惊喜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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