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印象中,两人是不太对付,裴修整理罢书案,同李翊一道出衙,只见不远处的长廊,翰林大学士同端王都同在一中年男子身侧,那中年男子儒雅温和。
裴修在京中这两年也见过不少人,令大学士和端王都这般敬重的也不是没有,但这人却是眼生得很,不像京中豪族。
李翊打量那儒士,道:“那是陆行简,端王旁边的青年是陆行简的长子。”
他又补充道:“承州陆氏。”
裴修面色一惊。
大周四族二氏,承州陆氏便是其一氏。
承州大族,陆氏门阀。
从前也有这么句话,满朝文武,半数陆家子。这话并非说陆家入仕子弟多,而是因陆家多出大儒,师从陆家学派的人很多,陆家祖上也出过许多皇后丞相儒将,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但这几十年来,陆家少在京中。
“陆行简是陆怀公的长子,这次陆行简同其长子陆宴舟入京,是因为陆氏这一辈的嫡长孙——陆宴舟,同唐国公幺女的婚事。”
唐国公幺女便是陈见萱的最小的姑姑。
“京中豪族众多,但恐怕能同陆家结德姻亲的也不过陈家,陆家多少是有读书人的迂腐气。”李翊又道。
裴修明白这话,豪族世家不简单,陆家这样的儒学世家最重学问,京中陈家也如此,两族同旁的几个大族比较,多少是有些不同的,读书人瞧不起弄权势的也很正常,有权势的又说这些读书人都是死脑筋。
李翊凑近裴修的耳边,用仅二人听得的声音,悄悄道:“我听说陆行简有个女儿刚出生就叫人偷走了,此行陆行简来京,除了商议陆陈二家的婚事外,是还听得消息,他女儿可能在京中,来找女儿的。”
“再要你师父见到我,我这十条命都不够。”鬼缪阴恻恻地道。
他靠着罗汉床,面色如土,身旁零散落了好些伤药,一方厚毯推在一旁。
长孙明放下还热的吃食与一只水囊,水囊里装着温热的药茶,燕王府空院诸多,要藏一个人说难也不是太难,但长孙明并不是有心帮鬼缪,是鬼缪自己没离开,避着府里的人逃到了这。
“你要活命就别再叫我师父看到,也不要出去,我每日会来一次,好了便走,往后再见,我会杀了你。”
鬼缪哼笑两声,冷着眉眼看她,又慢慢地移开:“谁先死还不一定。”
长孙明回到房中时,顾奈奈已经烧了炭炉,便是王府之下有通贯府邸的地龙,燕王府也是不烧的,那样太过费钱,燕王府拢共也便这么些人。
“这才冬月半,已经这般冷。”顾奈奈围着炭炉道,她细想,今日是冬月十七。
长孙明脱外衫的动作一顿,顾奈奈迎上来,从她手上接了动作去,将她的外衫脱下。
顾奈奈折衣袍时又道:“京城就是比仙河冷太多了,雪落得也早。”
京中大抵腊初便落雪。
长孙明心不在焉地应,想的却是后日冬月十九是长孙曜的生辰,她同长孙曜的事,顾奈奈不知道,其实她同长孙曜到底算什么事,她也说不清。
剪不断理不乱。
她瞧着摇曳的灯火,长孙曜同她说,生辰宴他会早些脱身,在启泰宫等她,带她出宫。
“殿下,热水备好了,先去沐浴。”顾奈奈推着长孙明去沐浴,全然没注意到长孙明眉间的郁色。
长孙明这方回神应好。
冬月十九这日,长孙明看着九州司雨佩发了大半日的呆,直到李翊的马车来了,接她同入宫,她才恍然惊醒过来,将九州司雨佩放回最底下的抽屉。
长孙曜的生辰宴,京中豪族世族都会赴宴,李家虽非豪族世族,但在朝中特殊,也得一席,往常这些宫宴,李翊同长孙明必得出席的,都会强带着裴修一道,今岁却是不同,今岁裴修自也得了一席。
穿罢衣袍,长孙明自得该去同司空岁说一句,门口唤了两遍没听得回音,长孙明面色略一变,同顾奈奈推了房门去。
司空岁喜静,院中并没有留侍奉的小厮丫鬟,房内冷得瘆人。
月白床帐将床榻半掩,司空岁双眸紧闭,静坐榻中。
便有床帐遮掩,长孙明同顾奈奈也瞧出,司空岁绯红的面色不对。
长孙明冲到榻前,穿过月白纱覆上司空岁绯色的手,触及滚烫骇人,陡然白了脸,颤声:“师父?师父!”
司空岁银睫微颤,指尖稍动,握住长孙明发凉的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一句几听不清的无事落下,司空岁眼眸复又阖上,长孙明唯一倾身向前,扶抱住滚烫骇人的司空岁。
顾奈奈回过神,回身朝外喊李翊裴修。
“曜儿不欢喜?”姬神月如何注意不到长孙曜今日很是不耐烦躁。
长孙曜长眸半阖,淡漠:“母后觉得儿臣该怎欢喜?”
“不需怎欢喜,但也不该是这般模样。”姬神月掠过一众世家贵女,她知长孙曜性子冷淡,并无太大的喜怒,但往年纵不喜这些,他也不会如此不耐烦躁,是何处出了问题?
长孙曜却是道:“儿臣还有事需处理,先回去。”
说话间,他已经起身,同太后长孙无境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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