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顾奈奈拿着那锦盒面色古怪地慌张跑回来:“殿下,是、是凤钗。”
长孙明疑惑偏脸看过去,暗红色缎面锦盒里头是一支凤凰衔珠金钗,顾奈奈又叫长孙明看凤钗上头的字——明。
纂刻明字的衔珠凤钗。
长孙明愣住。
“殿下,霍公子为什么送这样的凤钗给你?难不成还是要你送去给霍姑娘,哄霍姑娘开心的?”顾奈奈语无伦次道,再看霍焰先头留下的请帖也不过是诗会帖子。
长孙明脑中忽地闪现一个可能,心底发寒,抓起锦盒跑出去。
雪落了一个日夜未停,霍焰手执青伞立在红墙之下,看着一株还挂着几个红柿的枯木,闻得身后的声响,回身看向自院门处冲出来的暗红色身影。
隔着风雪,霍焰微微笑了一笑,立在大雪中未动,仍寒风割裂般地落在面上。
“我看到上头有只觅食的鸟,很是可爱。”霍焰像是同长孙明解释,他为什么迟迟没有离开,在这看了半个时辰的柿子。
长孙明紧抿着无甚雪色的唇,将锦盒抵在霍焰灰蓝色大氅前。
霍焰垂眼,十六骨的水墨青伞微斜,挡去长孙明头顶风雪,未待她说,道:“臣觉得这只钗很适合殿下。”
长孙明面色白得瘆人,所以他……
前夜的事在这一瞬间清晰起来,所有的事都有了解释,她颤抖折断凤钗,压着怒气,不敢置信地质问:“昭和宫的事,是你做的?”
霍焰看埋入雪地的凤钗,略顿了顿,声音微变,却是道:“是我选的不好,殿下不喜欢这支钗,我选过一支送与殿下。”
“霍焰!”长孙明冰冷的手倏然扼住霍焰的颈。
霍焰后背重抵红墙,吃痛闷哼一声,好半晌后,才勉强出声:“殿下救过我三次,我这条命合该是殿下的,殿下想要就拿去,今日我来王府,避了所有人,不会有王府外的人知道,我来了王府。”
长孙明身子发颤:“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霍焰面上青紫,喘不上气,眼底却并无惧色与后悔,她平日便是淡漠的模样,却也是狠得起来的,她不狠,又怎从南境回来,又怎能镇压下南境暴-军。
他早便知道了,她是心狠的,她可以争,也能去拼,只要她愿。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霍家上下只有我知,我不是要要挟殿下。”霍焰的声音越发痛苦,青紫的脸又变得发灰。
长孙明冻得发僵的手越发收紧。
霍焰望着她,艰难道:“我希望殿下能成为大周最尊贵的人,与霍家无上荣华,与我无上情谊。”
“闭嘴!”长孙明身子愈发地颤,彻底明白了这一切。
“长孙曜做得,你凭甚做不得?!我要你做这大周之主!”
霍焰刚碰到长孙明锢在脖颈的手,身子猛地往旁摔下。
长孙明收了掌,雪吱吱呀呀地响。
霍焰艰难喘了口气,酱紫的脸还很难看,他抬眼,银黑色长剑撞入眼底,他仰头看长孙明,长孙明浅琥珀色的眸半掩着,高束的墨发叫风吹得凌乱,一身傲骨立于大雪之中。
他又慢慢阖了眸。
鹅羽般的雪落在他早就冻得发僵的面上,许久没有利剑刺穿身体的痛。
雪又吱吱呀呀的响,他慢慢睁眸,那道单薄高挑的暗红色身影已经不见。
他摸出埋入雪的凤钗,仰躺雪中,看到又飞回来啄柿的鸟,笑了。
年前除了韩清芫被封为德安县主,为燕王侧妃外,还出了一件不大不小,但已经无甚人关注的事。
先前枇子山幸存的三名黑矿工,身亡,据检,是冬日里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毒死的,一块死的还有几个大理寺的,还有在意此事的人,现在都大抵知道了。
此事到底过去久了,并没有闹大。
长孙无境放下枇子山案密折,百无聊赖,看着青烟自案上的鎏金九龙香炉钻出,挑眉又看粉壁悬挂的南境布防图。
高范奉了热茶来,见长孙无境在看南境布防图,心下莫名一紧。
山河图被撕坏后便换了南境布防图,他不是不懂,他多少也是有点明白的,在长孙无境看南境布防图时,必然是同那个人有关的。
哪个人呢,他心底又不敢想了,生怕令长孙无境看出些什么。
“高范。”长孙无境冷声。
高范一颤,躬着身,压着尖细的声:“陛下。”
“朕想换一幅画,你说来听听,这适合挂什么。”长孙无境一把细长刀刺进南境炆州的位置。
高范小心翼翼地去看,又不敢贸然开口,请罪道:“奴婢粗人一个,实在不懂这些,请陛下饶了奴婢。”
长孙无境冷笑,看着他凛声:“要你说就说。”
高范后背冷汗直冒,哪里敢猜长孙无境的心思,小心道:“陛下觉春晓图是否还算应景一二?元日在即,春日也不远了。”
长孙无境冷着没眼看南境布防图,未答,显是不太满意。
高范也不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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