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为什么不说。
额间有温热的湿,长孙明蹙着眉抬手,碰到衣袍的料子,疑惑费劲地睁开眼,没有摸到额间的湿,这方发现身上披了件雪色外衫。
王陵之内要比青铜殿冷许多,她有些费劲地起身,额间湿帕子落下,她微微低了视线,看见自己染脏的手已经洗净。
抬掌落在脖颈面上,身上的黏腻感和痛感有所减轻,身上盖的外衫是长孙曜的,额间的湿帕子亦是长孙曜的衣服,她僵硬捏住外衫,缓慢地去看身上各处的伤,她的伤口已经重新处理,两次都是长孙曜。
她猛地闭上眼,好一会儿后才镇定下来,抬眸去寻长孙曜。
其实不必寻,不过偏头,她便看到赤-裸着上身,阖着眼靠在朱雀玉石像的长孙曜。
长孙明面上耳际迅速蹿红,抓着外衫的手轻轻发颤,立刻明白过来,长孙曜是用什么重新处理包扎了她的伤口。
她怔然看着长孙曜,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蓦地,长孙曜轻轻抬眸,露出乌黑的眼眸,长孙明怔愣地看他,撇过脸,将手里的外衫丢给长孙曜。
长孙曜被外衫牢牢罩住。
长孙明未说话,胃内突然翻江倒海似的不适,她猛地侧身干呕,只觉满腔的血腥味。
她想起,她昏迷前是又吐了血。
长孙曜倾过身,揽住差点摔下泉的长孙明,声音微微发颤:“顾长明?”
长孙明没有发现长孙曜的害怕,僵硬地挣开长孙曜,往下一倾,长孙曜手快,半臂揽住长孙明带回:“小心。”
长孙明身子僵硬,碰到长孙曜凉得厉害的肌肤,微微一颤,他、他、
“长孙曜,你、你是不是……”
长孙明始终没有完整地问出这句话。
最后是长孙曜补了这句:“孤什么?”
长孙明哑口,再次偏过脸去,摸到落在地上的外衫,紧紧捏住,她没再看长孙曜,只将那件外衫捏在手里一遍又一遍,蓦地,她起身,带起外衫的同时,轻将长衫掷落在长孙曜身上。
“还你。”她低声。
长孙曜起身,墨发披散,遮住大半玉白挺拔的后背,同时遮住摔下时,为护长孙明,后背砸在石砖的摔伤,由于这两日的险境,他身上落了不少的新伤。
因长生蛊,他的伤口愈合速度极快,那些伤便成了细细的红线与一片片的红色擦伤,但他生得过白,便是极轻的伤也异常的明显。
他面色并不似长孙明那般不自然,将外衫掷给长孙明:“你着凉了,需要保暖,不必不说。”
长孙明抓着外衫回头,长孙曜神色如常地立在她面前,他个子高,生得白,发如墨般地披散下,身上的伤并没有折损他的面容,眉宇间的淡漠疏离在此刻渐渐退散,他仍一身傲骨,强大却也温柔。
她一滞,移开眼,又将外衫掷还长孙曜:“你穿上。”
“顾长明……”
“你穿上!”长孙明要疯了,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两人又沉默下来。
长孙曜默声穿回衣袍。
长孙明突然又看向长孙曜:“长孙曜,我问你,你、”
长孙曜看着她,淡声:“什么。”
长孙明低下头,再次哑口,问什么,怎么问。
长孙曜心口猛地一阵刺痛,背对着长孙明转身,拂去嘴角的黑血。
长孙明没觉到长孙曜的异处,失魂落魄地坐在朱雀玉雕。
朱雀玉雕蓦地坠下,长孙明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长孙曜倏地拉回。
长孙曜将长孙明紧扣在怀中避开沉浮的四神兽,一阵石锁相间之声,片刻后,长孙明错愕地抬眸,四玉雕神兽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雕刻精美的玉石雕刻而成的书案妆台等物,水台正中赫然出现水晶冰棺。
她推开长孙曜,愣愣地看水晶冰棺。
长孙曜默声立在长孙明身侧。
棺中静躺着身着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与着华贵嫁衣的女子,虽隔着厚棺,但能清晰看清棺中年轻男女的模样。
男子五官俊美,高鼻深目,女子黛眉丹唇,倾城绝色,二人平静躺于棺中,不似亡故,倒似沉睡的夫妻。
长孙明蓦然睁大眼:“这?”
长孙曜敛眸细看,道:“是襄王的棺椁。”
长孙明愕然,明已过去数百年,棺中主人竟没有化为尘土,反是、
长孙曜道:“是水晶冰棺令人尸身不腐。”
令人尸身不腐之物,虽极为罕见,但于长孙皇族来说,并非不可得。
“可是里面有女子。”长孙明低低道。青铜殿铭文所写,襄王独宠昭王后,并无其她妃嫔,襄王中毒后,昭王后便失踪了。
她一怔,犹豫问:“先辈之中,有殉葬恶俗?”
长孙曜答:“从文王开始,便废黜了殉葬,但后世王族,若还有殉葬者,也不奇怪。”
并非所有王族都不要殉葬者,先辈帝王中,驾崩之时,要奴隶后妃陪葬的并不是没有。
长孙明不忍再看,但又觉可笑,若襄王心中只系昭王后一人,又怎愿意同旁的女子同葬于此,还是个着嫁衣的倾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