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弃始终不动,复又行一礼,道:“燕王若不交司空岁,想直接过去,便请燕王从下官的尸首上踩过去。”
长孙明执不问跳下马车,将不问架在杨弃脖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杨弃平静地看着长孙明,他知道长孙明不是不敢,而是不会杀人,长孙明不是一个会杀人的人,长孙明还没有长孙氏的那种果决狠辣。
“燕王殿下,下官只是奉命行事,杀下官无用,下官死了,这件案子便会交给新的大理寺卿。”
长孙明手中不问又抵杨弃脖颈两分。
冰冷的长剑虽抵在了脖子上,杨弃却仍没有退缩:“下官不是要为难燕王殿下,下官不过只是一个臣子,只能听令行事。”
长孙明真的很讨厌杨弃这样的人,如果杨弃是个混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她自能一刀解决了杨弃,可杨弃不是,杨弃就是个普通的朝廷命官。
几声骏马长啸声传入众人耳中,李翊并裴修策马过来,李翊拉住缰绳跳下马,快步到了长孙明面前:“阿明。”
裴修紧跟在李翊身后,二人后头跟着徐一楼等人。
长孙明没有事先传信回燕王府,李翊是得到长孙明出宫的消息,带着人赶来接的。
杨弃认得李翊,李家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
“李翊、裴修,守住师父。”长孙明紧握着不问。
二人一顿,点头:“你放心。”
长孙明收剑,旋即翻身上了李翊的马。
“等我回来。”
长孙曜听完陈炎的回禀,怒而掷了笔,沾着墨的笔尖落到地衣,染黑了一片。
他冷声不耐道:“禀什么,退下。”
陈炎垂首,不敢多说,默声退下,吩咐殿外侍卫几句,侍卫刚走几步,他又将侍卫喊下,亲去了东宫外见长孙明,长孙明没有直接闯东宫,而是在外求见长孙曜,已令他十分意外。
“燕王,请回。”到了嘴边,陈炎却只剩这几字。
长孙明将不问扎进地砖内,任风雪打在身上:“我等。”
陈炎心中叹息一声,看着长孙明并不厚实的衣袍,又劝道:“你等多久都没用。”
长孙明眼睫颤了一下:“这是我的事,陈将军不必管我。”
她不是长孙曜,身后没有姬家和姬神月,她没有东西能与长孙曜比。
长孙无境也不会真的为她做什么,她不可能留在正和殿一辈子,更不可能让司空岁待在正和殿一辈子,卫国公的事,必须解决。
既然交给大理寺,那便是交给长孙曜。
落在长孙明长睫上的雪花化开,渐染湿长睫。
陈炎沉默看着长孙明,视线落在长孙明那双泛红的凤眸上,长孙明的眼睛是略圆些的上挑凤眸,眼瞳是极罕见的如同宝石一般的浅琥珀色。
这样的眼睛,陈炎只见过这么一对。
*
入了夜,长孙曜方出了书房,他往外头去,淡声:“坤仪宫。”
这便是去坤怡宫的意思,陈炎躬身应是,命人安排。
行至一半,长孙曜忽地止步,许久后,问:“那个混账呢。”
陈炎行礼,禀道:“燕王尚在东宫外候着,等太子殿下召见。”
长孙曜的脸倏地沉了,立了良久后,转身往重华殿回:“什么人都能在东宫外头待着?陈炎,孤要你到底有什么用!”
陈炎承认,同旁人比,他心底确实是偏了长孙明几分,他行礼请罪:“请太子殿下责罚。太子殿下知道,燕王便是那个不听话的性子。”
长孙曜沉声斥道:“她从没听过一句话!”
陈炎心中沉叹一声,长孙明的性子便不该入京,更不该成为长孙明。
晚膳长孙曜几没有用,沐浴更罢衣,便命众人退了,大半夜都没有动静,直到丑末,长孙曜忽唤人入殿。
陈炎今夜值守,入殿的是他。
“太子殿下。”
寝殿内,衣袍掷了一地,陈炎惊愕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长孙曜烦躁不耐地踩过衣袍,内侍端着托案躬身小步至长孙曜跟前,长孙曜垂眸,端盏抿了一口,旋即,怒将茶盏掷了地。
伺候的小内侍吓得白了脸,最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谁也不敢令太子殿下动气,他以为是茶烫了口,伏地跪下,震颤不止:“奴婢该死,请太子殿下恕罪。”
长孙曜寝衣松散,没有理会小内侍,沉着脸疾步回至榻前,复又大步迈向陈炎。
陈炎自入殿行罢礼,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你进来做什么,孤难道唤了你。”
陈炎垂首回:“回太子殿下,臣今夜当值。”
长孙曜敛眸,漠声斥:“出去。”
陈炎又行一礼,躬身往外退,行至一半,长孙曜冷声将他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