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孙明想入松鹿书院,只是因裴修和李翊都在那处。
松鹿书院除了显贵,也不乏像裴修这样优秀突出,但出身较一般的学生。
“哦。”皇帝语气淡漠,“不懂宫规朝政,读书又少,学识浅薄,那就早点学,不必多陪你母妃几日,待会儿便搬到东宫去。”
长孙曜不悦乜一眼长孙明,随后看向皇帝,冷声拒绝:“儿臣不允。”
皇帝微微倚在椅靠,半阖的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的眸中究竟是什么,他淡漠开口:“太子为长,教导弟弟是应该的。”
长孙曜漠声:“国法与宗法之中,没有一则需要儿臣管他们这些弟弟。”
父子二人漠着脸看对方,殿中侍从宫女已经吓得跪下,长孙明怔愣立着。
皇帝起身,缓步至长孙曜身前,父子二人几一般高。他的语气并无改变太多:“太子,这是朕的旨意。”
“儿臣不允。”长孙曜同是冷漠地看着皇帝,并没有退步。
皇帝忽笑了笑,目光自长孙曜面上落到长孙明面上,又道:“不过一间侧殿。”
“东宫没有长孙明的位置。”长孙曜冷声再道。
皇帝眸子微偏,斜看向长孙曜,皱眉:“太子。”
“父皇今日想丢一个长孙明,明日又该从何处接回个什么,难道什么东西都能丢到东宫,父皇当国法宗法是什么,又当东宫是什么。”长孙曜的声音淡漠无起伏,但却不难听出带着嗤讽不悦。
皇帝冷冷地看他。
长孙曜并无怯色,说罢便道:“儿臣回去了。”
长孙曜走后,长孙明松了一口气,道:“那儿臣也先走了。”
皇帝冷冷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随后转身。
长孙明只当皇帝默许她走,轻声出了勤政殿。
皇帝唤高范上前:“让人拦下五皇子,先派人告诉宛贵妃,给五皇子收拾收拾,五皇子待会儿便住到东宫,跟随太子学习,让宛贵妃安心送五皇子过去。”
高范微顿,不敢多说,躬身:“奴婢明白了。”
姬皇后指尖夹着一朵浮棠,深红的浮棠同她中指上的黄宝石并在一处,异常妍丽,她听到长孙曜入殿,并没有看长孙曜,只开口道:“辟离是从长孙明手中取的。”
“母后又不在意这种小事。”长孙曜在姬皇后对面落座。
宫女垂首为长孙曜奉茶,狮峰明前龙井,长孙曜向来只喝这茶。
姬皇后面色奇怪地笑笑:“太巧。”
长孙曜并未接话。
姬皇后这才看向长孙曜,问:“你父皇同你说了什么。”
“母后都知道,何必问儿臣。”长孙曜淡淡回答。
姬皇后将手中的浮棠掷进茶盏,笑了起来:“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体贴,便是多说两句也难吗。”
长孙明半阖眼眸:“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姬皇后不细究这事了,伸手抚向长孙曜面颊,微凉的指尖轻落在长孙曜面上的伤上,道:“果是无知者无畏,山野妇人之子,粗鄙不堪,胆敢伤你。”
长孙曜将姬皇后的手扫开,抬眸看姬皇后:“母后是要为儿臣教训人吗。”
姬皇后眸中含笑,收回手,轻声:“什么教训不教训,你不允,母后怎会插手,姨母又岂会多说,只是母后同姨母心疼。”
长孙曜忽地扯起嘴角笑一笑。
姬皇后微笑又道:“你父皇的心思是越发深了,如今我倒是看不懂了,他是想杀了长孙明还是想戏弄长孙明,亦或是真是考验长孙明。”
长孙曜未言。
“若要杀便杀,何必绕着圈子,这倒真不像他,还是现下太平久了,他无趣得很想找个有趣的。”姬皇后好笑道。
顾奈奈立在长孙明后头惴惴不安。
她同自家公子和夫人入了宫后,便成了公子的贴身宫女,不,应当称公子为殿下了。
殿下被陛下带走后,还未回毓秀宫,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就过来恭喜宛贵妃,说陛下十分喜欢殿下,赞许宛贵妃将殿下养得很好。
但陛下怕殿下因在民间乡野成长,不熟朝政宫规,又因殿下年岁大了,不好住在后宫,府邸又还未建成,便让殿下搬到东宫暂住,同太子殿下学习,让太子殿下好好教导殿下,让宛贵妃给殿下收拾收拾,殿下今日就住进东宫。
宛贵妃又激动又欢喜,忙带着宫人给殿下收拾东西。
她看出殿下回来后,看宛贵妃又哭又笑,几番欲言又止,但最后殿下还是什么都没说,用过晚膳后,便带着她到了东宫,可是她们连东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忽地传来整齐轻缓的脚步声,长孙明闻声回头看去,只见着明裳执琉璃宫灯的宫女们自重华门入,四名执灯宫女后头的是长孙曜,长孙曜身后跟着捧着香案等物的内侍宫女,暖黄的灯火照在朱红的宫墙,深秋的寒意好像渐被退散。
长孙明的目光越过暖色的光,落在长孙曜身上,长孙曜的眉间带着疏离淡漠,面上并无笑意,一袭华贵的织金缎面雪色锦袍,玉冠高束墨发,他如降世的神明,耀眼不可直视。
也确如此,除却长孙明和顾奈奈,所有人早早垂首跪下,根本无人敢直视长孙曜。
执灯宫女至东宫门口分立两侧,后头跟着的内侍宫女也应声退至二侧,除却叩拜行礼声,再无其它。
长孙明此刻才知,在仙河时,并不是长孙曜太讲究爱摆架子,而是他的人生本就如此。
便是同为长孙氏血脉,亦有嫡庶尊卑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