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然想起方才看到的,面上越发地红,伸手抓过浴池旁小榻上的白帕擦脸,低头看还泡在浴汤中的身体,深秋天凉,她穿得并不薄,束着胸,缠厚了腰,还算妥当。
她刚要松口气,突自外头入内十数着甲胄的侍卫,在她发怔的片刻功夫,齐齐执长枪向她。
陈炎小心观察长孙曜的面色,浴房的事真怪不得他,是殿下说,把顾长明丢在在院里的树下不必管,可能殿下自己也没想到,顾长明这么快就醒了。
内侍禀告说,顾长明被长孙曜丢进了浴池,已有金廷卫去处理此事,他知,顾长明今夜必死在这。毁了长孙曜的绿心兰,刺杀长孙曜,冒犯长孙曜,这三罪加在一处,便是将顾长明千刀万剐也难以谢罪,陈炎这般想,心中却有些怅然。
长孙曜换了衣袍,面色比方才好看了一些。
陈炎知长孙曜今夜的心情肯定是坏到了极点,颇为小心翼翼地禀告:“太子殿下,英国公府世子将教坊司青旖送到了幽园外头,等您召见。”
长孙曜面色黑沉,乜着他:“你这两日脑子出问题了?”
陈炎知道长孙曜同长孙无境和姬神月一般,对男女之事不热衷,且长孙曜重身份尊卑,最不喜教坊司这类女子。
他赶紧解释:“禀太子殿下,教坊司青旖是前户部侍郎苏侑之女苏语儿,便是半年前苏家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长孙曜敛眸。
前户部苏侍郎苏侑半年前贪污渤州赈灾款,被查后,苏侑并其妻妾子女二十二人,二十一人服毒而亡,只其嫡幺女苏语儿因身子不适,吐了那日的晚膳活了下来,继而没入奴籍,入了教坊司,成了官妓青旖。
渤州贪污案本不会被发现,地方官原是说大水把赈灾粮冲走了,结果被人发现大水冲走的赈灾粮其实是沙子,是被人恶意倒进水里的。
皇帝得知大怒,下令彻查,发现一百万赈灾银真正用于赈灾的银子只有二十万两,还有八十万没了,随后又查出,是户部苏侑同渤州地方官分贪了,其中苏侑一个人就贪了二十万。
户部贪污案本已结案,只是前日又被查出,户部贪污案涉及银两远不止去年赈灾的八十万两,前后几年累计户部丢的银两达六百多万两,大周贪污是重罪,依款项多少,重罪可是满门抄斩祸及九族的死罪。
而整个户部目前查出的有问题的只苏侑一人,但苏家只抄出四万两不到。
约莫一盏茶后,苏语儿被带到长孙曜面前,苏语儿显然是哭过了,眼眶红得厉害,她跪下同长孙曜行了礼。
她是识得长孙曜的,她们家还没被抄的时候,她参加过宫宴,见到过这位太子殿下。
被京中各世家女觊觎的这位太子殿下,今日竟召见了她。
陈炎肃声:“苏侑死前说过什么。”
苏语儿一顿,是为这事?她掩下失望,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哑声:“父亲并没有说过什么。”
陈炎心底越发觉得不妙:“你知道些什么?”
苏语儿眼泪不断,慢慢抬起头,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一张漂亮脸,她带着哭腔,却是向着长孙曜,哑着嗓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陈炎呵道:“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无礼!”
苏语儿一战,生生将泪憋了回去,一张脸哭得楚楚动人,若是旁人见着这么个美人,大抵见着她哭成这般,心都要碎了。
但陈炎看到这般,心里却是越发紧张,肃声再斥:“谁允你直视太子殿下!”
“奴婢不敢。”苏语儿吓得伏在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长孙曜不耐起身,冷道:“送到大理寺,交给扬弃。告诉王赟,再做这些蠢事,孤治他的罪!”
陈炎立刻命人将苏语儿带走,也道王赟做事欠妥当,他知苏语儿这么一闹,长孙曜心情定是更差了。
阿明挣扎出浴房时,刚好看到被陈炎带着人架着出房一身狼狈哭红了眼的苏语儿。
她僵硬地立着,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陈炎觉到阿明的视线,看了过来,面色一变,竟活着出来了。
阿明今夜缠斗几次,现下面色也很是难看,湿了的墨发高绑着个马尾,她知道这真是个在恶劣不过的人,因着愤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怒而向前。
陈炎一惊,拔剑去拦阿明,到底晚了一步,阿明一脚踹开了房门。
两扇房门吱吱呀呀地倒地,阿明看到了里头面色可怖一脸不快的长孙曜。
陈炎猛然滞住,立刻跪首,长孙曜扯起唇,抬掌。陈炎明白了长孙曜的意思,颤抖起身,立刻带着哭闹的苏语儿离开。
阿明看到了被搁在一旁的不问。
长孙曜突然冷笑。
阿明后背莫名发凉,她上一次见小无赖笑还是在刘家屋时,小无赖笑刘家父女是两个卑贱玩意。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长孙曜的指刀就飞了过来,避过指刀的那一瞬,长孙曜近身擒住阿明,反手将想往外逃的阿明摔进房中。
极大的一声巨响。
阿明结结实实地摔在地衣上,吃痛闷哼一声,马尾披散开,遮挡住她的脸。
长孙曜没有上前,冷着眼看她。
侍卫悉数退下,房中仅剩阿明与长孙曜。
到了外院的陈炎脚下步子倏地一顿,一咬牙才又起了步子。
怪只怪顾长明不知天高地厚。
阿明困难起身,面色苍白,轻颤拭去嘴角的血,扯了扯嘴角,随后撕下一片布条,看向长孙曜,将散下的发重新高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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