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你叫轻风出来一趟。”林毅道。
“叫她作甚,呆呆板板,无趣。”包浮生别过头,不看林毅的眼。
林毅与包浮生交往多年,自然懂得他的心思,嘴巴说着不,心里却巴不得有机会相处。
“我派人查过,她与苏慕是闺中密友,我想让你跟着一起去苏家一趟,苏慕可能瞒了我一些事。”林毅总觉得自己的猜想十有八九是对的,但既然王龁不愿告诉他,那只有一个原因,苏慕不想要这个孩子。
从现状来看,这个孩子来得确实不是时候,先皇丧期未过,眼下他的事务又如此繁忙,他做不到在苏慕显怀前将她娶进宫。打掉孩子,不管于他,还是于她,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林毅舍不得这个孩子。
“那你直接去问不好吗?”包浮生不懂得林毅的心思。
“太后可能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我不敢再去看苏慕。”林毅摇摇头。
包浮生了然,林毅是太后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对他十分重视,重视到了一种境界,便成了占有欲和控制欲。
“若得空,再帮我去查看一番江浙总督胡瑞最近是否有异常。”林毅合起玉骨扇,正着脸色道,“今日,太后跟我提了娶胡瑞之女胡姿为后这件事。”
包浮生脸色一凝:“为了掰倒严家,胡瑞带兵入京,至今驻扎在城外,若真的起了别样的心思……”
“靠你了。”林毅嘴角带笑,拍了拍包浮生的肩。
包浮生扯着嗓子喊:“没天理啦!有你这么压榨病人的吗?”
“我看你好得很,都还有心思和侍女调笑。”林毅道。
包浮生扁着嘴。
“我先回宫来了,事情你好好办。”
“是,陛下。”包浮生无奈地道。
包浮生送林毅离开了安寂的包府。包府空阔,住在包府的主子统共也就包家母子俩,而包夫人常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前先年还辞退了一大批佣人,更显得偌大的包府没有什么烟火气。
不给包浮生找点事,林毅也怕他憋出毛病来。
包浮生朝远去的林毅挥了挥手,找来了包府里的马车夫,让他送自己去了卓府。
相比于包家,卓家人更少,数来数去,也就轻风一人。
包浮生叮嘱马车夫,不要将他来卓府的事告诉母亲后,便叩响了卓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卓家的管家,五大三粗,隔着宽大的袖子,也能看出贲张的肌肉。
那管家本是面无表情,见着包浮生,反倒满脸怒气。
管家本身卓天行手下的将士,在某场战役中,被敌人砍伤了腿,战事吃紧,带病上阵,腿没有好好医治,便瘸了,从战场上退了下来,也就侥幸逃过了当年那场死劫。后来卓天行战死,卓夫人殉情后,管家就来到了卓府,只为照顾卓家大小姐。
局内的大多数人都知道,那场阴谋是由包浮生的父亲设下的,用卓天行和三万将士的命为饵,换得西南的一片安宁。
在百姓眼里,谁都没有错,包卿钰机智过人,卓天行死得其所。但在死去的人的亲朋好友眼里,包卿钰就是个阴谋家,是个小人。
“你来作甚。”管家顺手拿起了倚在一边的扫帚,就要将包浮生赶出去。
“徐叔,谁来啦?”卓轻风穿了一身嫩黄的夏裙,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髻上簪了一支珠花,上面坠着点流苏,随着她徐步走来,流苏摇摇曳曳。
每次见着轻风,包浮生总要想起他曾见过的一句话: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包浮生有些片刻的恍神。
轻风看见包浮生的脸,瞬间就攥紧了裙摆,忘记迈开脚,一脚踢在了门槛上,就要摔倒在地。
管家赶紧扔了扫把,就要去接,结果转眼就见包浮生已经抱住了卓轻风。
卓轻风攥着包浮生的衣袖,在他怀里仰视着他。
“松开。”管家上前,扯开两人,将轻风护在身后。
管家身姿雄壮,完全遮住了轻风小巧的身子。
包浮生情不自禁偏过身子,看见了轻风紧抿的唇。
“徐叔,让他进来吧,应该是有事。”轻风柔柔婉婉地道,脸上带着点哀愁的笑意,她自然清楚,要不是有事,包浮生不会来寻她。
卓轻风开口,管家自然不会拦他,只是依旧一脸警惕地跟在包浮生身后。
一路上,包浮生本已经想好了说辞,但站在轻风面前,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卓轻风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带着包浮生在院子里走着。卓府只有一两个小厮,常年待在杂役住的小院,还有太后赐的两个侍女,但轻风很少让她们伺候。
包浮生进来这么久,一直没遇上其他人。
卓家院子里,有一口深深的池塘,碧蓝色的池水在阳光下泛着微波,池里的红色锦鲤时不时探出头来。
卓轻风带着包浮生上了池边的凉亭,凉亭上还摆着一小盆鱼食。
轻风舀起一小勺鱼食,撒到池塘里,瞬间一大群红鲤就围了过来。
包浮生有点不想打搅此时的宁静。
“你来,是有何事?”卓轻风看着池塘里夺食的鱼儿,脸上的笑意真实了许多。
包浮生半真半假地道:“皇上忧心苏慕的身体,想找人陪陪她,听闻你和苏慕是闺中密友,便想寻你,但怕太后误会,便让我来。”
“他怎知我不会误会呢?”轻风道,声音极轻,还未传到包浮生耳里,便被风吹散在了湖面。
“我确实许久未见苏慕了。”轻风去过几次苏府,都被人拦了下来,现在想想,应该是林毅留下来的人。
如今他让她去看望,许是苏慕已经醒来。
管家找来了马车,包浮生也恬着脸坐上了马车。
管家脸一黑,就要将他拉下来。
包浮生伸出两只包裹得如猪蹄的手:“徐叔,你总不能让一个病人跑两条大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