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阻断了两人刚刚的话题,于朝莫名其妙地轻呼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如释重负什么。
路川看了眼还在看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于朝,拿着手机的左手按了按音量键,把听筒的声音调得更低了些,身子也很刻意地往车窗边斜了斜。
听筒里传来老三带着疑问的声音:“干什么,你突然让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十几秒前,路川在手机上打开着的和老三的微信对话框里给老三打字,让老三给他打个电话。
老三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刚刚问那句话的时候他没多想,是抱着调侃问的。
他总是这样,有事儿没事儿调戏于朝两句,原以为于朝又会和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很冷漠地回个“不是”,但没想到......于朝竟然犹豫了。
在感受到于朝犹豫的那一瞬间他其实是开心的,总比冷漠的回绝好,犹豫等于相比于拒绝他还有别的答案。
但可能是这个答案尚不明晰,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有些为难,没有讲出口。
不想让于朝为难,所以他让老三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打断了这个话题。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路川一直没说话,电话那端的老三开始胡想八想,“你和于朝吵架了?”
“没有。”路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他手捏着一截长裤的布料来回搓了搓,还在想刚刚于朝到底在犹豫什么。
是也对自己有感觉但不知道怎么说?还是想拒绝但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不太好意思说得太硬?
路川手放开那截被他搓了几下的布料,很轻地叹了下气。
从前那些小姑娘追他的时候他只觉得烦,现在却突然对她们有些抱歉。
“在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回应的前提下全力以赴地去喜欢另一个人”,究竟要有多大的热情才能支撑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又或者并不需要任何热情去支撑,因为“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是本能。
你就是喜欢啊,不想也没办法,再克制也是喜欢。
宽阔的主干道上车并不算多,路边的行道树跟着擦耳而过的晚风一棵一棵地往后,年少的喜欢像伫立在路边细高细高的孤独路灯,在这浓墨的夜色里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温暖而倔强。
回家后的路川再次接到周玥的电话,老生常谈,还是问他要不要去跟李国军吃饭。
其实他退队的这半年多,周玥和路建山都劝过他很多次,毕竟是9岁就拿起的枪,练了这么多年,其中辛苦只有路川自己和他身边的人知道。
就这么放弃,确实可惜。
为这事儿路川想了两天,可能他愁的根本不是去不去吃饭,而是回不回去射击队,总之他思来想去了两天都拿不定主意,最后想着干脆跟谁打个电话聊聊。
身边和他关系好到能谈这事儿的就两个,一个老三,一个阿伍,但老三是个沙雕,阿伍是个二百五,跟他俩说都等于白说,所以最后路川还是选择把电话打给了于朝。
接到路川的电话之前于朝才跟袁倩打过电话。
物理竞赛那边有些手续需要家长签字,于朝便给袁倩打了电话,但意料之中的没接通,没办法于朝又打给了袁立德,然后,也没接通。
先前他问过一次袁倩和袁立德,两人都说忙,电话有时候接不到。
其实也是,袁倩那被宠着长大的性子,没责任心又不着四六,三十多了,都有个半大儿子了,一天到晚心里还只有玩儿。袁立德除了是宁安一高的校长外,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每天活跃在他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圈子里,今天这个应酬明天那个应酬,所以也忙。
不过再忙,忙完回个电话总还是可以的吧,但于朝很少接到,所以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袁倩和袁立德不止是忙,还有可能把他拉黑了。
也是,姓都是乱给的,拉黑个电话有什么奇怪的。
于朝正认真捉摸着“伪造家长签字”这事儿犯不犯法的时候路川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路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在干什么?”
“缴水电费。”于朝把手机开成免提,屏幕切到支付宝界面,一面查账单一面缴费。
“缴费?”路川下意识重复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他住的这个公寓的水电物业费一向都是周玥来管,他并不清楚,但于朝......没人帮他打理这些,确实应该是他自己缴。
有的事情越是重要就越是埋得深,关于射击其实是路川一直不愿提起的事情。
所以路川左绕右绕都没有开这个头,他顿了顿又问别的:“你昨天出门了吗?”
“出了。”于朝答。
路川又问:“出门干什么?”
“复查。”
哦对,路川想起来,之前出院的时候医生说让于朝一个半月后回医院复查胸部ct,看看没有抽完的水有没有被身体吸收。路川还想着陪他一起去复查来着......
“还有八九天才一个半月吧......”路川看着日历回想于朝出院的日子。
“嗯。”于朝把水电费缴完,又翻着软件给自己点了个外卖,“昨天正好想去趟超市所以顺路去复查了。”
路川“嗯”了一声,又问:“医生怎么说?”
“恢复得还可以。”
水应该是吸收了一点儿,看起来比上次出院的时候情况还好了一些,没有复发,但胸廓的塌陷和胸膜增厚是不可逆的,留下了点后遗症。
鉴于治疗的药要长期服用,是药三分毒有些伤身体,坐诊的医生还好心提醒于朝让他回家跟爸爸妈妈说平时做饭给他弄点儿好吃的,蛋白质和新鲜的瓜果蔬菜都要多吃,增强抵抗力,才不会因为药的副作用再对身体造成什么别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