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朝还是那个于朝,虽然穿着病号服, 但整个人后脊挺得板正, 仿佛什么都压不倒, 也什么都走不近, 实打实一个冷硬少年。
路川两手插进裤子口袋, 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地板砖的缝隙上,随口问道:“好吃吗?”
于朝把手上引流袋最上面的袋子挂在病号服小腹处的扣子上,袋子挂低一些, 方便水排出去。
好吃吗……
走在前面的于朝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里面的南瓜还不错。
“都还可以。”于朝答道。
路川打定了主意不会走, 所以无论于朝怎么说, 他都撑好了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于朝这人本来就话不多,不爱表达自己,向来是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
晚上劝路川走的时候已经破天荒的说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话,但路川不走,他也没办法。
说到最后于朝索性放弃了。
陪床就陪床吧。
身上平白无故插了个东西,于朝身体不太适应,晚上的时候起了些低烧,没到十一点就睡了过去。
不过背上插了管子,到底是睡得不舒服,凌晨两点翻身的时候于朝醒了过来。
于朝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眨了眨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有将近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
烧应该是已经退下去了,身上没再像晚上的时候那样觉得头晕想吐,不过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有些疼。
于朝抬去按眉心的时候扯到了引流管,右侧肋骨处固定引流管的胶带扯到了皮肤,有些痛。
他手放下,整个人麻木地盯着天花板又看了一会儿、
无论发生了什么,人没死就是要继续活下去的。
于朝平静了一会儿,打算起来上个厕所接着睡。
明天早上的时候问问路川能不能晚上过来时帮他把书带过来。
人活着总还是要往前看的,他没有想干的没有爱好也没有梦想,甚至连娱乐对他都没有什么吸引力,那能让他消磨时间的也就只有学习了。
于朝左手撑着床坐了起来,房间里的灯都关了,有些黑,但窗帘没拉太紧,透进来了些光。
借着光他看到了床边趴着的路川。
于朝微微皱眉。
不是买了折叠床吗?
凌晨两点,刚从睡梦中清醒的人都有点迟钝,平常人都如此,何况还在发烧的于朝。
于朝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左右望一下,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隔壁床那个陪护的老奶奶睡在路川那张折叠床上。
看到这画面的那一刻于朝就明白了个大概。
隔壁床的奶奶也是陪护,下午的时候好像听他们说了,奶奶和老伴儿晚上都是一起睡病床的。
大概是路川觉得两个老人挤一张床不舒服就把自己的折叠床让给了那个老奶奶。
路川就趴在靠近窗户的那一侧,银色的月光从他背后洒进来,落在他的发顶和肩头。
月色温柔,一如他这个人。
于朝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轻。
不会让熟睡的人有被吓醒的不适感。
于朝靠过去,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喊:“路川?”
路川也算忙了一天,人又困又乏,即使睡的姿势不舒服,但此时这个正是深度睡眠的时间也睡得很熟。
见路川没动静,于朝又拍了拍他叫道:“路川?”
路川扭了下肩膀,头转了个方向,无意识地嗫嚅:“嗯……”
“醒醒,路川。”于朝握着他的肩膀轻轻摇动了一下,“来床上睡。”
不知道是不是月色醉人,于朝的声音也不如以往冷硬,整个人仿佛浸了些温柔的月光。
“路川。”他喊道。
“嗯……?”
随着一声长久地轻叹路川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来床上睡。”于朝握着他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路川刚醒,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你说什么……”
“来床上睡。”见路川不明白自己说的什么,于朝不自觉地声音提高了一些。
路川找回意识,清醒了一点儿,右手食指竖直伸到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