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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隔云端 第65节(1 / 2)

金澜现在就是头破血流的状态。不过他并未抱怨过什么,他积极地认为自己已经得到很多了,破一破,流一流也很正常。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从聚会那天之后就开始睡不好。

梦里他总是听到秦岁安在他回答完“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后说的那句话。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你未免太爱这个人了。”

“深情没有好结果吗?”

“不一定,但自伤是肯定的。但是……”

但是什么?金澜追问着,不小心追入深渊。他一身汗地醒来,一睁眼看见的是洛纬秋安逸的睡脸。

他们的两只手还紧紧握着。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月色如银,落在飘窗上,莹莹一片。

金澜慢慢地将洛纬秋的手指掰开,穿衣下床。洛纬秋于睡梦中发出呓语:“学长……?”

金澜摸摸他的头发,轻柔地说:“我去喝口水。”

他走出房门,不知该做什么,索性又穿上外套和鞋,走出屋外。他沿着路的边沿慢慢走。

整片天空像被墨汁浸过,深冬的天总要挣扎一番再白。金澜用力望去,在目光尽头的地平线处,有一处的墨汁像刚被人擦洗过,已经开始由黑变白。他像突然被人指引了方向。

他越是走,忽然就发现那处白离自己越近,再看看四周,大片的天都已经白了。金澜坐在了路边的一个公交站台的长凳上。

他想,如果此时开过来一辆公交车,停下来,门打开,问他要不要上车。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上去。行李不要了,人也不要了。随便这车将他载到什么地方,一直不停下也可以。

他低头时,发觉自己连袜子都少穿了一只。不禁有些担心司机看到他这邋遢样,会不会问:啊,是刚被老婆赶出来的吧?

可惜下一秒他就看到站台上贴着一张告示:道路检修,本月此线路停运。

月亮苍白着脸庞,渐渐与一抹云揉在一起,不言不语隐去了身影。在另一侧,地平线经过一番煎熬的分娩,最终诞生出一个破晓。红光流泻于地,像太阳受伤了。

不是没有熬过夜通过宵,却第一次这样细致地观察一个日出:每个日出都是这样痛苦吗。

天已大亮。

趁着夜色离家出走未遂,他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没带钥匙,洛纬秋为他开的门,脸色十分难看。

“我以为你走了。”他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洛纬秋紧紧抱着他。

“不会的,我答应过你的,”金澜一边安抚他,一边虚伪地说:“绝对不会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你看,我只是起得早,出去买早点去了。”

洛纬秋把人按在房门上,他亲过他的额头和唇角,像在确认怀中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金澜感觉他在发抖。

二人一起吃过早饭,洛纬秋又凑过来,握着他的手,说:“学长,今天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啊,是哪里?”

不管去哪里,他首先回答的肯定是好啊。

洛纬秋要带他去的地方是一个墓园。

“我小学的语文老师,人对我很好的,知道我爸妈都不管我,还带我去她家里吃过饭。前两年,因为癌症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洛纬秋将手中的白菊花放在墓碑旁。

“我一直挺感谢她的……在她身边,我才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在她家里,我才知道原来一家人是要在一起吃饭的。”

金澜端详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

一个女人和蔼地笑着,模样明明还很年轻呢。

洛纬秋蹲下来,静静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金澜知道他们在进行无声地交流。他无言地退后,不愿打扰他们

墓园很干净,四处不知名的花草被人修剪得齐整,一列列黑色的墓碑像整齐而刻板的小山,下面埋着的不只是骨灰罐或者一些衣物,更是一个家庭。每一次的死亡,都是垒在一个家庭肩头的石块,压低了今后多少年的欢笑。

很安静,只有北风不把死亡当回事儿,来来回回地叫嚣,它不解人居然会为一次别离而大费周章——离别数日,离别几月,离别半生,人间用于度量时间长短的单位对无穷无尽的旷野与风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后来金澜在与洛纬秋分开的那段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地梦到洛纬秋蹲在黑色墓碑旁,一言不发的样子。那时他才恍然明白,为离别赋予意义,正是为欢聚找寻理由。两个人要是分开得无知无觉,如路人擦肩而过,那他们肯定没有再见之机了。所以金澜在每个梦到洛纬秋的夜里,只好心甘情愿地痛彻心扉。

回去的时候,金澜问洛纬秋和老师说了什么。洛纬秋定定地看着金澜,看得金澜心中迷惑。然后他说:“……我好久没回学校上课了,我和老师说,希望期末回去补考的时候不要挂科。”

洛纬秋说谎了。他怕说出来就不灵了。这个愿望是如此要命,以至于对当事人都不敢和盘托出。他不想冒险。

他其实说的是:我身边有个拼命也想抓住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抓不住他,他在飘。拜托您,保佑我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

他不敢许愿一辈子,唯恐自己贪心不足,一天也挣不到。

多相处一段时间,他想,等期限届满就再来许愿,如此无限循环。这当然是一种狡猾的做法,但,他想,他能侥幸一回吗?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也不想求幸运,他只求侥幸,正如他不求什么命运的垂青,只求命运能打个瞌睡,让他蒙混过关。命运之神眨个眼的工夫,足以让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坐地铁来的,自然也坐地铁回。在地铁入站口处,金澜说想去买瓶水。洛纬秋看见一家奶茶店,他要金澜等一等,他去买杯饮料。

可是我不爱喝甜的……金澜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他想洛纬秋大概是忘了这回事,这也没什么,忘了就忘了吧。

洛纬秋这一去就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果然,拎回来一杯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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