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如月见到女儿的神情,连忙轻咳了声,道:“莫要站着了,你们都坐罢。”
话音落下,苏心禾、李惜惜便和曾菲敏一同入座了。
苏心禾温言道:“殿下,之前听闻您要与母亲畅聊,臣妇便安排了圆桌,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在这个时代,宴请客人常见的有两种方式,其一是每人一张长案,分桌而食,适用于更加正式的场合,另一种则是围桌而座,更能拉进众人的距离。
欧阳如月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围桌而坐也正合她意,便道:“正好,我能与你母亲好好说说话。”
叶朝云也弯了弯眉眼,轻声道:“承蒙殿下不弃,还请殿下先行起筷。”
欧阳如月含笑点头,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一共八菜一汤一甜品,数量上既不铺张,也不小气,正合她意,而菜式上,荤素搭配,式样精巧,看得人有些眼花缭乱。
欧阳如月问苏心禾:“哪一道是你做的?”
苏心禾垂眸答道:“回长公主,酸菜鱼、蒜香骨,鱼香茄子,还有最后那一道甜品,都是臣妇做的。”
欧阳如月露出笑意,道:“世子妃辛苦了。”
叶朝云主动为欧阳如月布菜,道:“犹记得殿下爱吃鱼,快尝尝心禾做的酸菜鱼合不合口味?”
欧阳如月笑着接了叶朝云夹来的鱼片,道:“好了好了,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在平南侯府用饭,你们也别拘着了,快吃罢!”
曾菲敏与李惜惜等这句话好久了,欧阳如月一旦发话,两人仿佛解开了枷锁一般,拿起筷箸,便伸向了正中的酸菜鱼。
曾菲敏看准了一片酸菜鱼,用筷箸一夹,可这酸菜鱼滑溜溜的,才拎起来,便又落回到了汤盆里,她顿时面上微窘,就在此时,苏心禾拿起一旁的漏勺,舀起了两三片酸菜鱼,呈到了曾菲敏的面前,笑道:“县主多吃些。”
曾菲敏本不想领情,但一抬眸,却见苏心禾眉眼如月,笑得温柔,一时又硬不下心肠来了,只得道了声谢,便低头品尝起鱼片来。
鱼片已经吸饱了汤汁,用唇舌轻抿,汁水便溢了出来,又酸又辣,十分刺激!
鱼片里没有一点刺,做到了入口即化,鲜滑爽嫩,比之前和鱼汤之时,滋味更胜一筹。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鱼!】
曾菲敏忍不住内心感叹,但她表面上依然十分淡定,又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块鱼片到嘴里。
曾菲敏本想慢慢品尝,可这鱼片根本禁不起咀嚼,半嚼半滑之间,就流入了胃腹,她面前的碗里就空了。
她忍不住瞧了一眼李惜惜,只见她正大快朵颐地吃着鱼片,眼看着半碗已经下了肚。
【这丫头,吃那么快,也不知道给我捞一些鱼片,唉……】
苏心禾差点被这心声呛到,她连忙拿起漏勺,为曾菲敏添鱼。
曾菲敏却一脸淡漠地开口:“够了够了,有劳世子妃。”
苏心禾笑着放下漏勺,又听到曾菲敏心中炸出一句:【这还差不多!方才那半碗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苏心禾心中哭笑不得。
而长公主欧阳如月,也在聚精会神地品味着酸菜鱼。
只见她朱唇轻启,白嫩的鱼片就入了口,这幼嫩的鱼肉如刚出炉的豆腐一般,热而不烫,鲜美得令人咂舌。
欧阳如月不由得赞叹道:“没想到这酸菜不但能佐鱼,还能烹饪得如此美味,当真是出人意料。”
叶朝云道:“心禾这孩子在烹饪上一贯有些巧思,端午家宴也是她一手操持的。”
“哦?”欧阳如月笑盈盈道:“如此说来,你当真是能放手享清福了。”
苏心禾唇角轻扬,道:“殿下也可尝尝这酸菜,是与鱼肉一起熬煮了两三轮,应该已经入味了。”
欧阳如月听了这话,便一拢衣袖,夹起了一束酸菜,放到碗中。
这酸菜呈深深浅浅的黄绿色,菜头与叶子相连,看起来其貌不扬。
欧阳如月低下头,将酸菜吸入口中,轻轻一咬,只听“嘎吱”一声,菜头顿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酸和辣争相冒出,快速占据了唇舌的味觉。
酸菜混合了鱼肉的荤香,却又毫无腻味,十分爽口,比起鱼肉来,竟也毫不逊色!
欧阳如月怔了怔,“这酸菜是哪儿来的?居然这般水润脆嫩?”
这般便宜的辅料,极少出现在公主府的餐食上,故而欧阳如月很少吃到。
苏心禾一笑,道:“回殿下,这酸菜是臣妇自己腌制的。”
“你还会腌制酸菜?”欧阳如月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谁教你的?”
苏心禾沉声答道:“臣妇的父亲是庖厨出身,故而自幼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庖厨之技。”
欧阳如月若有所思地看了苏心禾一眼,若是寻常姑娘有如此出身,只怕会避而不谈,但苏心禾提起此事,却不卑不亢,毫不避讳,倒值得让人高看一眼。
“你这手倒是巧。”欧阳如月笑了笑,又对叶朝云道:“朝云,你可真有福气,得了个这样能干的儿媳。”
叶朝云面上笑意更盛,“殿下过奖了。”
欧阳如月看了一眼正在埋头苦干的女儿,道:“菲敏如今也十六了,若是什么时候也能如此能干就好了。”
曾菲敏本来吃得欢畅,但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不就是腌酸菜、做酸菜鱼么?这样便算是世子哥哥的“好媳妇”了?】
曾菲敏心中不服,却又不敢反驳自己的母亲,只能端起饭碗,气闷地将鱼汤一饮而尽。
苏心禾将曾菲敏的心声收入耳中,看来,曾菲敏虽然收起了不少对自己的敌意,但对李承允的感情,还没有彻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