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珣漠然进到里头,看到地上躺着的人。
牢房三面围墙,地面肮脏仅铺着张草席,崔钰就躺在席子上,身上衣裳破烂,挂满血污,恶臭不堪,早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再无曾经半分妖冶。
“死了?”郁清珣睨着地上的人。
月诸凑近探看了下,答道:“还有口气,要弄醒审问吗?”
“不用,请太医过来好生救治,我要他清醒活着,若是死了,所有看守同罪。”郁清珣只瞥了眼,转身离去。
月诸愣怔了下。
郁清珣已先出了牢房,仿佛他进来只为看一眼对方死没死。
出了刑部大牢,郁清珣往宫中去。
宫城金碧辉煌,玉阶彤庭,美轮美奂。
他踩过汉白玉石铺陈的地面,转过缦回的廊腰,迎面刹见九岁小皇帝等在长廊那头,身前左右簇拥着宫娥内侍。
郁清珣停下步子。
对面之人也看到他,原本无聊等着的小皇帝眼睛一亮,白净小脸绽开笑颜,先欢喜快步迎来,“表叔……”
郁清珣漠然看着他走近。
“你终于回来了,先前听说你受伤……”
“陛下。”郁清珣往后退了步,还似从前那般躬身见礼,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小皇帝步伐顿住,心头生出些许诧异,隐隐感觉出一股莫名疏离,可仔细看去,对面之人又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表叔……”小皇帝声音小了小。
“陛下可有吩咐?”郁清珣敛眸执礼轻问。
那股怪异的感觉越发浓烈,小皇帝眉头紧皱了皱,打量似地看着眼前之人,又找不出有什么不对,“没什么吩咐,我就是听说表叔回来了,特地等你,表叔身体可好些了?需让太医过来请个平安脉吗?”
“有劳陛下关心,臣已无碍。”
“那……表叔过几日可能教我箭术?马上就到秋日了,我想去狩猎!”小皇帝眼睛发亮,略有兴奋。
郁清珣之前答应过他,今年可以去秋猎。
“近些日子怕有些繁忙,陛下若想狩猎,让宫人捉来猎物,在宫中便可玩乐,但要先仔细完成课业,不可只耽于玩乐。”郁清珣平静说着。
小皇帝终于从这嘱咐里找到一丝熟悉感,展颜笑了出来,“我有完成太傅布下的课业,表叔可要查看?”
“陛下课业自有太皇太后看着,臣岂敢僭越?太皇太后还等着臣,陛下若是无事……”
“哦,没什么事。”小皇帝待要让开,又想起什么的道:“那表叔过几日可能进宫教我?”
郁清珣眸光看着他。
小皇帝心头平白凛了下。
“天子之学非我能教,陛下文有太傅教导,若想学武,金吾卫大将军是很好的人选。”
“表叔不教我了吗?我、我做错什么了?”小皇帝诧异之极。
自乾元帝还在时,小皇帝的骑射功夫便由郁清珣亲自教导,他没想今天郁清珣会突然提起其他人选。
“非陛下做错了什么……”郁清珣顿了下,“陛下怎会有错?是臣近期繁忙无法教导,金吾卫乃陛下近卫,大将军武艺高强,是臣以外最适合的人选。”
他说着,目光往前头看了眼,更躬身道:“陛下恕罪,太皇太后还等着臣觐见。”
“哦。”小皇帝迷迷糊糊让开路。
郁清珣行了一礼,绕开他往太慈殿去。
小皇帝目送他走远,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太慈殿,内堂。
太皇太后靠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奏章细看,旁边摆有冰鉴,宫娥执着扇子轻轻扇动,清凉冷气飘来,吹散夏日炎热。
郁清珣大步进到殿内,躬身见礼。
上首坐着的人放下奏章,蔼然笑着免了礼,关切道:“怎么看着清减了许多,可是这一路来太辛苦了?”
“有劳太皇太后挂念,路上稍有些水土不服并无大碍……”
两人寒暄了几声,转到正事上。
郁清珣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简单汇报了这两个月的事,便开门见山道:“臣想为我儿郁桉请封世子。”
太皇太后愣了下,旋即了然。
郁清珣去了趟云州,回来就为自己儿子请封,这不用想也知道是唐家那边的意思。
“这是自然,他是你嫡长子,自该为郁国公世子。”上首的太皇太后笑着颔首,表情温蔼,扭头吩咐女官:“让门下那边去旨下封。”
“是。”女官应声退下去传旨。
“去往清河的钦差御史也该回来了,崔氏那边……”太皇太后再说起崔家。
郁清珣平静答道:“若崔家真有勾结县官,欺压良善,藐视国法,自当依法处理,先皇在时便最恨此等奸官污吏,决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