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方桌的最前端,宋清辞绯红官袍,凝神静气地坐在椅子里,三名主事轮流把账房写出来的账目单子递交给他。
单子如片片雪花传到他手里,底下算账敲算盘的速度快,他阅览的速度也极快。右手边的刘晏几乎要来不及把一页页的账目单子放好,就又来了下一张。
刘晏热汗涔涔,再看宋清辞滴汗未出,神情冷峻。
所有人已连续这样连轴转了好几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没停过,眼看桌上堆放的账本越来越少,结果马上要出来了,刘晏的心吊得越来越高。
他时不时看向门口,期待着有人进来中断这一切。
但是以宋清辞一丝不苟的行事作风,谁来也很难阻止他,他是不可能善罢甘休,势必要将工部的水搅浑,摸出几条大鱼来。
一滴汗水从额头上下落,就要滴到纸上去。
这时候,宋清辞眼明手快,推开刘晏的手臂,汗滴落到了地上。宋清辞侧脸轻昂,一个清冷而笔直的抬眸,问道:“累了?”
刘晏苦哈哈地笑道:“大人都不累,我怎么会累呢。”
宋清辞起身,对众人说道:“一鼓作气,今日把它完成吧。”
底下齐声振奋:“是,大人!”
原本只有珠算敲打声的屋内,凝聚了一股好大的士气传出。
此时的门外,倒真有人在外徘徊。
这几天,温轼初时不时会来这边逗留,看似偶然路过,实则是想窥探一下里面的状况。但里面始终秘而不宣,除了齐整的算盘声,就没一丝风声泄露出来。
温轼初从刘晏那里听说宋清辞要彻查工部修缮的账目,起初还以为宋清辞只是装装样子拨弄几下水花,却不曾想他认真到了这种地步,连库房的钥匙都是有他亲自保管,每天第一个来开门,最后一个锁门。
户部这三天的动静早就在消息灵通的六部之间传开,一点风吹草动,就杯弓蛇影。
众人纷纷猜测,宋清辞查工部,背后莫不是宋相的意思?
温轼初这个户部左侍郎,自然被打听的最多。但是他一问三不知,平时就做人低调,再加上出身不好,人缘摆在那儿,也没多少人跟他真说得上几句话。
工部后面是皇子瑞王。
宋清辞后面,则是有太子。
而另一方面,在朝当宰相二十几年的宋明楚,对皇子之间的二王之争从未表明过明确立场,这也是朝中局势始终不明的所在。
温轼初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水太深了。
他朝紧闭的大门看去,不禁摇头,嘲讽道:“这个宋清辞,到底是沉不住气的年轻人,急于表现立功,乱使花枪。跟他祖父一比,还是嫩了点。”
这么一想,温轼初觉得这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还是隔岸当个看客好了,意兴阑珊,正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从前院走来了。
温轼初认出了冯魏:“你不是……”宋清辞身边的亲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