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在他身上没闻到血气,反倒是闻到了淡淡潮湿的水汽。
“你去,沐浴过了?”惊蛰蹙眉。
赫连容冷淡颔首,朝着他走来。惊蛰的动作更快,他轻巧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男人跟前,瞪了他一眼就拽开衣物,确保腰腹上的纱布没有沾湿后,这才没好气地说道:
“明知道自己的伤口还没长好,做什么去沐浴?”
“洗掉一些味道。”赫连容声音冷冷淡淡,“你不是不喜欢?”
惊蛰吸了口气:“也不能与你的身体相比。”
他推着赫连容坐下,捉着他有些潮湿的发尾,取了巾子擦拭。
“所以,为什么在乾明宫弄得这么血腥,那些人,又做出了什么?”
这话刚问出口,惊蛰自己就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在赫连容的身旁,连存在都感觉有些窒息,可不知不觉间,他问起这些隐秘事,竟是如此淡定自在,就好像本该如此。
惊蛰擦拭的动作慢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这种不知不觉的变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
“先帝死得很突然,在他死后,我接手了他一部分力量,不过暗卫的机制就是如此,先主死前若不转手,暗卫会继续按照他之前的命令行事。”赫连容淡淡说道,“我虽杀了一部分暗卫,但不是所有暗卫的行踪都被掌握。”
惊蛰明白,就算现在的赫连容再如何厉害,当初刚登基时,肯定力有不逮。暗卫又擅长隐蔽,当时没能抓住所有人,后续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先帝的暗卫,有部分奉命令监视北房,多少是为了先帝的心结。另外一部分潜在暗处,赫连容揣测,他们是为了先帝报仇?
“报仇?”惊蛰惊讶挑眉,“暗卫,为先帝?”
这听起来有点荒谬。
如果将一个人当做器件使唤,那要如何让他们拥有这样忠心耿耿的追随?
赫连容不用看惊蛰的神情,就知道他猜错了。
“不是江湖人里,侠刚义胆,快意恩仇的那等,”赫连容冷漠地摇头,“是先帝那时,或许有所觉察,生怕自己惨遭不测,提前下的命令。”
惊蛰干巴巴地说道:“好吧,若是这样,所以太后才会知道她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譬如,慈圣太后真正的死因。
如果不是这些属于先帝的暗卫泄密,那太后终其一生怕是都会以为,慈圣太后是死于自己之手。
这本该是只有先帝和赫连容两人才知道的隐秘,除了跟随在先帝身旁的暗卫外,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赫连容颔首:“太后的确为此,才知道来龙去脉。”
惊蛰擦干赫连容的头发,随手将巾子放在椅背上,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有些出奇,赫连容转而看他。
惊蛰笑着说道:“我怎么觉得,就算这些暗卫真是为了先帝的命令行事,也的确为了打击你,才将这个最大的秘密交托给了太后,但是……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太聪明?”
赫连容挑眉,示意惊蛰说下去。
“我不知道先帝是个怎样的人,不过他连北房都派了无忧去,就是为了掩饰秘密,将刺探北房的人也清除掉……那意味着,先帝其实也并不希望这个秘密暴露出来。”
惊蛰说到这里时,语气已然冷下来。
每当想起先帝到底做过什么,惊蛰难免升起怒气。
“就算他逼着你杀了慈圣太后,但你不过是个孩童,”惊蛰一边说,一边摸上赫连容的脸庞,“毒杀这事,若是真的暴露出去,先帝也逃不开干系。”
纵然有千百种办法能够逃脱,可只要一点猜测之火点燃,便会揣测不断,玷污声名。
先帝别的不说,却是个好名的。
这样的事,他肯定无法忍受。
这些暗卫与太后联手,将能沉重打击赫连容的秘密交托出去,却没想过这未必是先帝期望的。
一旦揭露,先帝必也会声名扫地。
赫连容没有说话,不过侧过头去亲了亲惊蛰的手背,眼底流露出来的笑意,似乎印证着惊蛰的话。
男人近来笑的次数,越发多了。
惊蛰无意识地想。
赫连容原本长得就极好,这眉眼,鼻梁,嘴唇……一边想,惊蛰的手指就抚摸到哪处,根本毫无瑕疵,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他摸了好一会,才想起他们之前在谈的话题,咳嗽了声,将话转回去,“所以……刚才你问出什么来了?”
“他们是先帝身边的暗卫,多少猜得出来,先帝是我杀的。联合太后,外通藩王,不外如是。”赫连容神情淡漠,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是哪个,查查便知了。”
惊蛰按着赫连容的肩膀,不由得感慨,“他们在你登基之初没有动手,怎能觉得,在你安坐这么久后,还能将你拉下来?”
赫连容露出古怪的微笑:“我的确曾给过他们这个机会。”
惊蛰猛地想起他身上的蛊毒。
若无相遇,赫连容要么如系统所说,在大火中死去,要么就会被蛊毒折磨去世,就算是有宗元信在,那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宗元信的医术再厉害,到底不是虫巫,蛊毒的事,若非有宫里这两次浩劫,根本联想不到这上面。
惊蛰叹了口气,横跨坐在赫连容的大腿上,抓着他的肩膀吻了吻男人的脸。
“不遵医嘱,总是乱跑,你往后三天,被禁足了。”
赫连容扶着惊蛰的腰,“是哪个自己出去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