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装作看不到容九的黑脸,去拉他的手。
容九没躲开。
嘻嘻,惊蛰就知道,就算容九再怎么生气,他从来都不会躲开惊蛰的主动接触。
为了逃避容九的质问,惊蛰非常殷勤地将这个故事,也说给了容九听。
容九冷淡地说道:“既是背叛,杀了就是,何须多嘴?”
这样铁血的回答,的确是他会有的。
惊蛰:“如果不是剑客背叛,崔三早就死了。”
死在那群为了争夺宝图的江湖人手里。
容九扬眉,冰凉的声音里浸满了恶意:“崔三有让人救吗?倘若他更甘愿,在这场江湖盛事里就这么光荣死去,也不要在仇恨里磨砺武艺,沉浸在复仇里?”
“死就是死,没有什么光荣与不光荣。”惊蛰皱了皱眉,“的确,上战场而死,与作为一个盗窃贼而死,的确在外人看来截然不同。可归根究底,都是死。”
对于死者来说,什么都没有了,空落落的一切全都没了个干净。那些哀荣,亦或是屈辱,那都是活着的人要考虑的事。
容九挑眉,看了眼惊蛰:“你讨厌赞扬死亡?”
惊蛰飞快的,也看了眼容九:“我只是觉得,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命就只有一条。不论如何歌颂这个人的死,到底带来了多大的好处,仅仅对于这个人来说,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迎着容九的目光,重重地落在最后半句话。
两人沉默对视许久。
而后,还是惊蛰主动提起刚才的话题,“……扯远了,回到崔三身上。他的朋友背叛了他,这是既定的事实。他的朋友救了他,这也是既定的事实。他朋友的做法有问题,这也没错。所以,他自可以杀了朋友,然后用命,再给他偿命。”
“你很讲究所谓的公平。”容九薄凉地说道,“只是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公平可言。”
惊蛰:“那是当然。可这是故事,故事里都不能公平快意,难道要等生活来沉痛打击吗?”
他眉头飞扬,笑呵呵地看着容九。
“至少,就如这故事一般,借由第二个朋友,给剑客一个解释的机会。”
至于解释后,要不要接受,那就是崔三自己的选择。可最起码,他不再是无知无觉地活在痛苦里。
惊蛰知道,容九认为解释是辩解,他那样的人,总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只是有些时候,解释本身,就只是解释。
尽管这个解释,或许不能够让人接受,可或许这就是现实。
滴答——
清脆的水声,从瓦罐滴下来,溅落在泥坑里。这一声,好似也把宁宏儒惊醒。
他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干燥无比。
景元帝从来都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以他当初的环境,若是景元帝心软,死的人,就会是他。
每时每刻,需要担心吃食,担心用具,甚至出门时,都可能有东西从天而降,将他摔伤。
有那么一段时间,九皇子必须无时无刻都在警惕,如同生活在可怕丛林里的幼兽,唯有如此,才能挣扎着生存下来。
没有任何人能帮他,就连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宁宏儒与石丽君,都不能。
他们不过是区区宫人,如何能够与贵主相抗?
但凡少年多给旁人一次机会,凉了的尸体,就会是他。
这是根深蒂固的本性,是叫景元帝活到现在的根本。
可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宁宏儒的嘴巴张了张,话没说出来,却是先哽住。
亲娘咧,这是老天开了眼吗?
景元帝冰冷的声音响起:“脏死了。”
宁宏儒飞快用袖子擦了擦眼,“陛下,奴婢这是高兴!”
景元帝面无表情,很好。
他看到宁宏儒的眼泪没有任何的心软,相反只想砍了他。
看来,看到眼泪会心口痛的毛病,根源还是在惊蛰身上。
惊蛰才是这病因。
…
悄无声息的,宁宏儒又回来了。
这位大总管也不知从前是犯了什么错,回来后,人看着干瘦了几分。
乾明宫里,不知几人欢喜几人愁。
不过大多数人,应当还是高兴的。宁宏儒不在这段时间里,也不知这乾明宫到底没了多少个人。
直到几天前,这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