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艚调整了个舒服的躺姿,闭着眼睛说:“不用看我,我已经不是储仙宫长老了,我废得心安理得。”
谭长恭:“……”
谭长恭望着景罗,别别扭扭地说:“要不,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来看的?”
景罗毫不犹豫地丢了桌上一堆消息资料过去。
谭长恭:“……”可恨,自己竟然没有被砸昏过去!
他拿起纸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正准备看,就见景罗站了起来:“等等,你去哪儿?”
景罗说:“回家。”
他说得过于理直气壮,乃至于谭长恭一时竟有些无言:“那,那你的事情做完了?”
景罗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有你吗?”
……
谭长恭眼睁睁地看着他潇潇洒洒的离去,呆了半晌,才去推身边的人。
于艚已经认真地打起呼来了。
谭长恭:“……”
你一个武神,能有什么呼吸问题,打什么呼啊!你给我起来!
懈怠了数十年,头一回生出良心,要给同僚分担工作,却不小心踩了个大坑的谭长恭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府君山上,也有一对同僚正在僵持中。
不过,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只能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赵通衢打定主意不会进入地牢。他千方百计地拖住傅希言,又抢在裴元瑾上山之前离开地牢,就是为了速战速决,如果回到那里,那之前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说:“我要见宫主。”
裴元瑾看着他:“今天来的这群人里,有几个做好脱离储仙宫的准备?”
赵通衢说:“若少主答应请求……”
“你们即便重新建立一个门派,也不过是三流小派。”裴元瑾淡淡地说,“储仙宫树敌无数,离开之后,那些曾经被储仙宫追杀过的邪派就会找上你们。没有武王坐镇,如何自保?”
赵通衢并没有被他话中描绘的景象吓住,依旧冷静地说:“我们本不愿离开……”
“你若自裁,我便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又何妨?”
赵通衢一怔,随即脸色变了。
裴元瑾淡然说:“这句话若是对着他们的面说,你又当如何自处?”
赵通衢很清楚,自己到目前为止,营造的形象都是为下属出头的好上司,好领导,所以这些人才信他,才愿意受他暗中蛊惑,上山冒险,但裴元瑾的话无疑会将他架在火上炙烤。
他看着裴元瑾,头一次露出忌惮之色。
这些年来,他在储仙宫辛苦经营,自认为对人心的揣摩已经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境界,裴元瑾就算是武学奇才,但在为人出事上,与自己相差甚远,也就他身边的傅希言还有几分意思,可没想到的是,裴元瑾非不能为而是不欲为。
裴元瑾看着他额头微微渗出的冷汗,淡然道:“去吧。”
赵通衢挺直腰杆说:“地牢,我绝不会去。”
他想,若是一定要死,那自己一定要用这条命,为储仙宫完美无缺的名声打出一道缺口,哪怕是一道裂缝。
这样,总还有人能记得自己。
月头渐渐偏西。
他看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却不知今夜的月色会不会就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幕。他又忍不住看向周围的环境。
茂密的树林令他想起母亲遇害的那一日,天色似乎比现在更亮一些。
轻巧的脚步声缓缓响起,裴元瑾看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应竹翠正慢慢走过来,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裴元瑾不等她开口,便对赵通衢说:“你既然要为雷部破宫而出,就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为好。”
赵通衢一怔,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应竹翠,心中一动,不知怎的,与许多年前他恨过怨过最后却逐渐模糊的那个身影慢慢重叠。
他低了低头,说:“多谢少主。”
随即朝着应竹翠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应竹翠等他走后,才慢慢走了过来,朝着裴元瑾行礼道:“多谢少主。”
裴元瑾说:“武神都能踩出脚步声,我又如何不能网开一面?”
应竹翠本想为赵通衢辩解几句,想诉说他这些年的不容易,就像每个提到孩子就会喋喋不休的母亲那样,可是对上裴元瑾淡漠的脸,话便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裴元瑾说:“你可曾想过,若有一日,他在外为非作歹……”
应竹翠忙道:“我必会亲手惩罚,绝不姑息。”
裴元瑾说:“无妨,我来。”发髻的赤龙王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闪烁着嗜血般的红光。
应竹翠心中猛地一悸,突然有些不知自己刚刚的求情到底是对是错。
裴元瑾没有陪着她在原地梳理心情,很快跟在赵通衢身后,朝着储仙宫前的山道入口走去。这场戏既然演到这里,自然要上演一个漂漂亮亮的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