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剑士仗着身高,目光径自从他头顶上穿过去,落到傅辅脸上:“四方商盟熊家家主请傅伯爷上船一叙!”
他音量不低,周遭诸人都听得分明。
是傅,又是伯爷,那除了被皇帝逼得南下逃亡的永丰伯,还能有谁?
傅希言当下凝神戒备,生怕他们扯出捉拿朝廷要犯这杆大旗行事,然而诸人只是远远地拿眼睛瞧着,脚下却是一步都不肯走近些,颇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
态度相当耐人寻味。
傅希言靠在裴元瑾背后,暗中观察。
而傅辅这边,人明明就在跟前,却不回答,而是看了管家一眼。
对方既然当众叫破了傅辅的身份,那他们自然不能再按照普通老百姓的方式应对,该端的架子必须端起来。管家会意,走到青衫剑士面前:“贵府可有拜帖?”
青衫剑士冷着脸说:“来得匆忙,未有准备。”
管家说:“那便等我们安置好了,你再来府上拜访吧!”
青衫剑士面色微变,想了想,又忍住了,目光犀利地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抱拳道:“五十招内打败长江老鬼的是哪位英雄?可否赐教几招?”
蒋瑞被忽视得彻底,早已气得满脸通红,只是碍于裴元瑾没有说话,不好发作,见对方主动挑衅,当下退后一步,微微踮起脚尖:“就让我来赐你几招吧!”
青衫剑士瞥了他一眼,似乎认出了身份,讥嘲道:“蒋家没落之前,你尚能在武榜排进二十,如今蒋家从四方商盟除名,你怕是连五十名都没有了。”
“欺人太甚!”蒋瑞含怒出手,不过三招,就被青衫剑士用剑鞘抵住咽喉。
青衫剑士冷冷地看了眼羞怒交加的蒋瑞,收回剑鞘,隔着人群,冲着裴元瑾的方向说:“请打败长江老鬼的那位出来!”
四方商盟曾设立了一张武榜,有意者都可报名。
武榜前五十名都有月例可领,若是加入四方商盟,还能拿到丰厚酬劳,因此,四月的荆门,不仅商行汇聚,不少武林人士也会从各地赶来,印证武学。
武榜以两种方式排名,一是在每年四月参加四方商盟设立的比武擂台,与榜上其他人比拼,夺取排名。二是挑战榜单上的武者,只要赢了,就能取而代之,败者顺位后移。
长江老鬼常年盘踞武榜第九,韦立命打败他,其实已经替代了他的位置。
青衫剑士名为袁秉,在武榜位列第六,他与长江老鬼虽然供职于不同的家族,却相交多年,交情深厚,闻讯后,自动请缨了送拜帖的差事,其实是想为好友雪耻。
不过韦立命此刻不在,傅希言他们便也懒得搭理他。
袁秉见叫阵无人应答,干脆踏前一步。他脚下的地竟列出一条窄缝,一路向前,直至裴元瑾脚下。
“还请不吝赐教!”
他显然认定了裴元瑾就是那个人。
“主任,要不要我去?”傅希言从裴元瑾身边探出头。
并没将袁秉放在眼里的裴元瑾立刻被带跑了思绪:“主人?”
傅希言无语:“是主任!教导主任的主任。主人?呵,你想什么美事呢?”
裴元瑾觉得他刚才喊的这声“主人”有些怪,自己心跳竟加速了,不由抱着好奇心,说:“你再喊一次试试。”
……
傅希言直接忽略这个问题:“我们要不要理一下那个谁啊?”
裴元瑾淡然道:“不必。”
堂堂储仙宫少主,又不是江湖散人,要是谁想挑战谁就能挑战的话,那整日里忙都忙死了。
“裴少主莫不是怕了?”袁秉见他两度不回应,直接指名道姓。
裴元瑾说:“你先打赢鹿清再说。”
袁秉面色一滞,战意顿伏。
正好马车驶到了两人面前,傅希言便拉着裴元瑾上车,扬长而去。
好久没坐马车,傅希言有些不太习惯,换了几个姿势才安顿下来,然后就好奇地发问:“鹿清是谁?”
被裴元瑾叫到马车上同坐的蒋瑞立马回答:“江陵雷部主管事,号称江陵第一高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裴元瑾的脸色,突然半跪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裴元瑾不说话,车里气氛压抑到极致。
傅希言看蒋瑞汗都快滴下来,莫名其妙地就给他捏了把汗——也不知这汗能不能唱滴答滴,滴答滴……
车厢沉默许久,傅希言有些坐立不安。
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有人出来递给台阶?
要是虞姑姑在这里就好了。
傅希言不太熟悉业务,不知道少主这时候需不需要一个捧哏,只能试探着说了句:“展开说说?”
身体紧绷到极致的蒋瑞立刻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敢欺瞒少主。我本是蒋家远亲,这些年来,雨部能在江陵站稳脚跟,也仰仗了蒋家在四方商盟中的关系。只是,自从蒋家受江陵知府牵连,被商盟除名,雨部也随之受到了打压,这些马车我还是派人去乡下收来的。”
傅希言第一次听说有人敢打压储仙宫:“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连储仙宫都敢打压?”
蒋瑞苦笑:“四方商盟在长江一带的势力极大,北周的江陵、荆门,南虞的江城,都算是他们的大本营。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若不是蒋家的远亲,当年也坐不上雨部主管事的位置。”
要在四方商盟眼皮子底下做另立山头,本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储仙宫家大业大,根基深厚,蒋家不敢招惹,又见雨部主管事是本家,才开了个小口,让他经营了几家勉强维持的铺子。
傅希言好奇道:“蒋家既然这么厉害,怎么还受江陵知府牵连了呢?”童家和江陵知府还是姻亲呢,不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