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感受到的危机并不是从门口来的。
一柄漆黑的大刀在牢房昏暗环境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从关押放人的囚笼方向,慢慢地递了过来。
这世上,有的刀很快,杀人如切瓜。有的刀很慢,悄然无声,蕴藏的杀机却绝不减少半分!
在刀即将插入脖子的那一刻,握刀人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似乎在惋叹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兴师动众,让自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浪费时间。
可人生的变故往往就出现在胜利果实触手可及的前一刻。
傅希言圆润的身体如泥鳅一般贴着刀锋滑了过去,小了好几号的圆润拳头软绵绵地回击过来,那力度看似情人打闹的捶你小拳拳,可击中的刹那,突如其来的拳劲带着一丝灼热的热度,叫人忍不住在这寒冷的气温中发出被烫后的轻呼。
傅希言身后刀光一闪,刚好照亮握刀人的半张面孔——陈文驹。
将近子时。
刘贵妃派太监催促建宏帝就寝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
陈太妃薨,后宫属刘贵妃一家独大,自觉地负担起照顾皇帝作息的责任。可惜建宏帝对她的这番温柔体贴并不领情,近来的睡眠依旧越拖越晚。
延英殿内外通明。
外面的消息一茬接着一茬送进来:
“万里武馆强行突围,已与金吾卫交手。”
“神行武馆夜袭金吾卫,已派人过去支援。”
“都察院遇袭,有爆炸声。”
“申太医已死,桌上留了一颗他的人头,已验明正身。”
……
建宏帝看着身边的俞双喜:“我们刚查申太医,他就死了,还留了个人头,这是在示威啊。”
俞双喜沉默。
建宏帝又道:“都察院的司狱是永丰伯家的胖子吧?这官还是朕给的。这次永丰伯怕是要伤心了。”明明说着惋惜的话,他的嘴角却流露出微微的笑意来,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极为满意。
陈文驹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他的武功不是被申太医封住了吗?
原来他们行动的日子不是冬至,而是冬至前夜?
诸多念头杂乱地浮现在傅希言的脑海,而他出拳的速度却半点没有慢下来。
陈文驹一击不成,直接用脚勾起旁边的司狱吏,单手抓住对方的后领,举在身前当作盾牌。
然而傅希言的拳法古怪,拳劲竟似水中的游鱼一般,贴着司狱吏的身体,似柔实刚的打在陈文驹的肩膀上,那灼热的真气仿佛穿透皮肤,顺着他的肌肉纹理,丝丝缕缕地渗入其中,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肩胛骨微微地裂开了缝隙。
这是什么霸道功夫!
陈文驹虽然未尽全力,但被一个境界低于自己的人逼到这个地步,大感脸面无光。
外面传来连续三声短促的哨声。
这是尽快撤退的信号。
陈文驹右手猛然朝前划圆,又反手劈出一道刚猛至极的刀风,趁着傅希言退避的刹那,拎起司狱吏,喊了声:“走!”
与小樟纠缠的刺客们闻声,齐齐后退,顺手撒出一把响雷弹。
傅希言因为贴得近,这时候后撤反而会撞到撤退的刺客并陷入雷区,只能硬着头皮追在陈文驹身后。
一片地动山摇中,陈文驹一马当先,跳出都察院高墙,傅希言紧随其后。然后他双脚刚落地,陈文驹就转身,当头劈出一刀——
这一刀,有万钧之势!
而傅希言的身后,还有六把想留命的刀!
有人说,人在临死前,会飞快地掠过自己过去的人生,可此时的傅希言不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一滴冷汗都没流下。
他专注地看着陈文驹劈过来的黑刀,将真气运用到极致,不闪不避,狠狠地打出一拳。
拳头与刀锋像是互相吸引的磁铁,在半空狠狠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清冷的月光照射在他们的交接处,金铜色的肌肤出现丝丝龟裂。
而此刻,刺客的刀也该到了。
六把刀,六道光,好似六轮明月,坠入这条漆黑的街道。在出刀人的预计中,它们会划开皮肉,造成六道伤口,若砍得深些,能直接插入对方的身体,刺穿内脏!
然而——
那刀尚在半途,握刀人的喉咙已先一步开出血洞。
六道血花喷射在刀背上,刀光瞬间暗淡下去,当当当当当当——连续六下,人刀皆伏。
傅希言不知背后发生的事,但他感觉陈文驹的气息在那一刻乱了,拳头立刻错开刀刃,顺势捶向他拿刀的手。
陈文驹反手一砍,待对方缩手,又用刀面朝他面门拍去,将人逼退,然后抓着司狱吏,往西市的方向逃逸。
傅希言回头看了眼刺客喉间的血洞,暗道:裴元瑾回来了?还是他另外安排了厉害的高手?
无论如何,都加强了继续追上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