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孙女婿,这个要价是不是定得有些低了?”
“低吗?全军上下八十万人,每件多十文,是八千两银子,可能对于祖母来说,这不值什么,但是这笔钱却可以给一个营的士兵添增武器了。”
陆劲淡淡地道:“北境最困苦的时候,北地的商人甚至愿意以一百文钱出售棉衣,祖母可能会更嫌这价格低吧。”
一番话倒说得老太太有点下不来台,她看了眼沉默的二老爷:“当初筹集军费,你岳丈没攒下多少银两,都是你二叔慷慨解囊。”
陆劲淡笑,语气却隐含威胁:“抱朴记得这个情,因此今日还肯亲自来和祖母陈明厉害。”
同样是身居高位,文臣总更儒雅些,加上大老爷又是自己生的,因此林太太不怕他。
但是陆劲不同,他身上满缠血腥肃杀之气,随便扫过来的一眼都锐如利器,看得老太太心慌不已。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大夫人把当日情形转述给林如昭时,她听得津津有味,倒让大夫人感慨不已:“要是从前,陆劲这样凶,你都不知要惧怕成什么样。”
林如昭道:“那不一样,从前是害怕自己不欺负,现在知道了夫君的拳头只会用来保护女儿,女儿当然就不怕他啦。”
大夫人见林如昭一口一个夫君叫得欢,也笑起来:“你比娘有福气。”
她不由地上手摸了摸林如昭的肚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把你的孩子生下来,再把他平平安安养大,阿娘当年经过的苦,不想你再受第二次了。”
林如昭把被包起来的桌边指给大夫人看:“全府上下都紧张得不得了,恨不得将女儿面面俱到地保护起来,女儿会平安地诞下孩儿的。”
大夫人见状放下心来,又打听起陆劲:“府上老太太没说要你安排姨娘吧?”
林如昭摇摇头,她又把前番进宫的事告诉了大夫人,听得大夫人惊魂不已,道:“傻孩子,你不该这般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拒了,若女婿当真有那个念头呢?你阿爹对你娘多好,你娘尚且成了笑话,若是他……你又该怎么办?你们才成亲多久,你就这样相信他说的话?”
林如昭老老实实道:“说实话,当时女儿并不确定他会不会想要那些美人,可是他既然已经给过承诺,因此女儿也想信他一回。但好在,女儿还是赌赢了,不是吗?”
大夫人看着林如昭的笑脸微微发怔,她不由想起林如昭还不曾出嫁前,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到甚至想主动给陆劲纳妾。
现在林如昭却肯向陆劲付诸信任,想来,陆劲应当对她很好,因此她才会喜欢陆劲。
大夫人由衷感到欣慰,她道:“这很好,昭昭,你要幸福。”
大夫人离开清梧院时正遇到了急匆匆回来的陆劲,他手里拎着个网绳兜袋,里面是他猎下的野味,这是怕林如昭吃厌了家常菜,用来给林如昭换换口味。
他见到大夫人,站住了脚:“岳母不留下来用饭吗?正好多陪陪昭昭。”
大夫人摇摇头道:“我若留下来,你岳丈就要一个人吃饭了。”
陆劲由衷道:“岳母岳丈的感情真好,我和娇娇的感情也会这么好。”
大夫人笑了笑,她头一回以看女婿的眼神看着陆劲,而不是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侯爷。
她道:“其实这番话在昭昭出阁时,我就想和你说了,可是那时候……”她顿了顿,重新说道,“抱朴,从今往后,我就将昭昭交给你了。”
陆劲微微一愣,继而意识到了什么,郑重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岳母放心,娇娇就是我的命,我就是亏待自己,也不会亏待她。”
第45章
过了三个月, 知道林如昭怀孕的人便多了起来。
这其中便有林家老太太,在得知林如昭怀孕了三个月,且是早早诊出脉息来, 却硬生生拖到此时才肯告之她后, 她气了个仰倒。
她激动地用拐杖杵着光洁的地面,对二夫人道:“这是防着我们,把我们当外人呢。好啊,她嫁了个好郎婿,就自以为翅膀硬了能拣着高枝飞了。”
二夫人抿了抿唇, 她低下头去,没有人能知道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老太太见她不应声,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从来不和二房同心,当初沈曼那个贱人生不出孩子,你还假惺惺地去送方子, 你诚心与我对着干!你有这精力,怎么不多操心操心你的女儿?”
二夫人闻言牵了牵唇,她讽道:“昭昭嫁给了武安侯后,人人都说二人恩爱无比,如今她又怀上了孩子, 侯夫人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翅膀自然能硬。若母亲平时待她好心, 她何至于将母亲当外人?”
老太太一愣, 像是从未料到素来沉默寡言,骂不还嘴的二媳妇竟然有朝一日会顶她的嘴, 不可置信地道:“你也要反上天去不成?”
“儿媳不敢。”二夫人说着不敢,人却起了身, 给老太太福了福身,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全然不顾老太太在身后生气地用拐杖点地,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二夫人回到院子里,二老爷和林如景都去了铺子里,只有林如晚在看书。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她趴在床头,双脚翘到空中,一点点的,看得正入迷。
二夫人进去,她反受了一惊,连忙把书藏到枕头底下,匆忙间却已经叫二夫人看清了书名。
“《会真记》?”二夫人脸色一变,一把夺过书来,三两下就撕了,甩手给林如晚一个响亮的巴掌,“你一个女儿家怎么敢看这种淫/词艳曲?”
林如晚记忆里的母亲总是沉默寡言,在老太太面前低声下气的,因此她难免有些瞧不上二夫人。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二夫人也会发发火,发起火来竟然这样的可怕,那眼里的冷酷阴鸷宛若恶鬼在世,好像想杀了她。
林如晚吓得泪流不止:“娘亲你怎么了?我只是随便翻了翻……女儿知道错了。”
二夫人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眼神仍旧冰冰冷冷,那眼神充满挑剔地将林如晚上下打量了番,林如晚被她打量得越来越毛骨悚然,只觉自己变成了待价而沽的货物。
满了三月,肚子还未到显怀的时候,林如昭却已尝试给孩子做起虎头帽来。
倒也没什么其他原因,不过是林如昭觉得再不找点事做做,她真的要发霉了。
毕竟都怀了三月,除了吃不了甜味外,她能吃能睡,丝毫不受影响,就连大夫都夸林如昭身子强壮,好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