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辞???!!!”熊槐看着拜伏在地的昭雎,已经沉静许久的内心,再次泛起阵阵波澜。
昭雎跟他君臣相交数十年,他万万没想到,昭雎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请辞。
要知道,伐齐之战即将开始,以昭雎对齐国的仇恨,他本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才是。
但熊槐没想到,昭雎竟然能忍下心中的仇恨,并辞去令尹之位。
沉默良久,熊槐缓缓开口道:“令尹,你我君臣携手同事,同心协力多少年了?”
昭雎闻言,略一失神,但依然伏在地上道:“大王,臣行冠礼后便开始侍奉先王,后不久便追随大王,至今,臣已为大王效力四十有二年矣!”
“四十二年了!”熊槐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心中也感慨万千,然后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与昭雎的君臣之谊,似乎也有许多东西被时光磨去了。
想了想,熊槐感叹道:“寡人还记得,当初先王在时,卿是先王身边的谒者。
其后,寡人即位,乃提拔卿为大夫。再后,卿随柱国昭阳伐魏有功,寡人乃提拔卿为将。再后,卿随令尹昭阳伐越有功,寡人提拔你为工尹。”
说到这,熊槐看着昭雎问道:“寡人记得,卿做工尹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吧?”
另一边,昭雎随着楚王的述说,也渐渐陷入回忆中。
此刻,他听到楚王询问,立即应道:“是的,臣被大王任命为工尹的时候,尚且二十九,不到而立之年。”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道:“再后来,卿多次率军出征,然后陆续升迁为司马、柱国、令尹。”
说到这,熊槐再次看着昭雎:“令尹,这几十年来,寡人可曾亏待过你?”
昭雎立即摇了摇头:“大王待臣甚厚!”
“那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弃寡人而去?”熊槐大声质问道。
昭雎听到楚王的质问,知道这个时候楚王需要他稳定朝中。
因为除了他,无论是柱国唐昧,还是左徒屈原,亦或者是左尹甘茂,都没有足够的威望来稳定群臣。
只是,他更知道,现在他这个令尹,已经无法稳定朝中了。
之前,太子横举荐公输正为工尹的时候,他努力了,努力的限制太子横势力的扩张。
其后,众议大司农的时候,他也努力了。
再后,楚王将六百石以下官吏的任免权交给太子横的时候,他也努力了,甚至,他还接连三日入宫求见楚王。但那个时候,楚王没见他,甚至他连宫门都没进去。
就在刚刚,在廷理人选上,他尽了最后一次力,但又失败。
在楚王的刻意放纵下,太子横大势已成,此时此刻,有些事情的发生,已经不可避免,现在,别说他这个令尹,就算是楚王自己也无法阻止了。
如今,楚王还有太子,他这个令尹昭雎还有左徒屈原,全都处在风暴中心,随时都将被这场风暴碾碎。
他自己可以死,他也不怕死。但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而且这个家族绝对还会因为自己而被灭族。
自己可以死,但子孙后裔何辜?
自己已经失去了嫡长子还有嫡长孙,其他子嗣,何其无辜!
当人老了,有得人会对亲情更加冷漠无情,就比如宋王偃,又比如面前的楚王。但也有的人,会对亲情更加珍惜。
而他昭雎明显是后者。
想着,昭雎悲痛的再拜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见昭雎不为所动,顿时一怔,然后再次开口道:“令尹,寡人即位四十二年,令尹昭阳,令尹昭鱼,令尹景鲤,令尹景翠依次亡故,再加上惠子、陈子、接子等等大臣陆续亡故,如今,与寡人说得上话的大臣,也就只有令尹你们区区数人了。
若是令尹归隐了,今后,若是寡人有朝一日想找人说说话,那寡人还能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