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今颜扭头看靳明嫣,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见到靳明嫣沉默,洪秀禾连忙说,“我知道几家好吃的餐馆,让嫣嫣带你们去。”
靳明嫣搬起一个箱子,从洪秀禾身边走过,“我们在家里吃。”
“在家里吃?”洪秀禾点点头,浑浊的眼睛亮了几分,手掌搓了又搓,“我去杀只鸡,我自己养的,炖汤有营养,还要去买点卤菜回来……”
午饭是洪秀禾做的,全是土特产,但味道只能说是一般般,但何今颜和徐程都是有分寸的人,夸张得吃了好几碗米饭,哄得洪秀禾一直哈哈大笑。
饭吃到一半,洪秀禾才有心思看了眼堆在窗户下的一堆箱子,“这是嫣嫣你在手机上买的吗?”
靳明嫣没来得及回答,何今颜就说,“是嫣嫣她舅舅寄给她的,她舅舅最疼她了。”
靳明嫣悄悄抬起头,看见洪秀禾怔愣的神色。
吃完饭,靳明嫣带着何今颜和徐程上楼午休,他们三个一起长大,睡一间房的时候并不少,但长大后为了避嫌,徐程总是打地铺的那个。
何今颜睡着了,靳明嫣站在窗边吹风,徐程也走到她身边。
“这里看着挺好的。”徐程说。
“是挺好的。”靳明嫣看远处一排一排的房子,水泥墙在正午的日头里散发着热浪,小巷子里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寂静的午后,莫名也让人的心静下来。
徐程见靳明嫣总是看着对面的房子,他是何其聪明的人,低头掩盖眼底的情绪,“他住对面?”
靳明嫣点点头。
徐程想起昨天晚上在ktv的场景,他和何今颜走出包间,在一片哄闹中,他听见那个男生说“抱歉,伤了你的心”。
慵懒低沉的嗓音,偏向于哄小女生开心调情的语调,可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靳明嫣却不知为何红了眼睛。
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徐程没有想象过靳明嫣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活得这样高傲热烈,这样一往无前,要怎样才能做到被她喜欢上,让她眼眶湿润。
气氛冷下来,靳明嫣轻声说,“我不推崇苦难,但如果我没来这里,我不会有这段经历,我不会看见自己的另一面。”
有些人,她不会遇见。
靳明嫣走过去打开放在床边的大背包,里面放着好多卷筒,她带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对徐程说,“看看我来这里之后的作品?”
徐程和她一起坐在地上展开一幅幅画,然后他一次比一次惊讶,一次比一次惊艳。
靳明嫣毋庸置疑是美术天才,她生来就对色彩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善于捕捉动与静的美,可正如她所说,以前的靳明嫣是象牙塔里不染尘埃的天才,现在的靳明嫣开始有另一个灵魂,成了脚踩泥土、有悲苦的“平凡人”。
——这世间,最是平凡抚世俗。
最能打动人心的往往是最普通的笔触。
初到落星镇的彷徨,落在画作上是湖边飘荡无依靠的柳树,线条萧瑟,在清晨的晨光里又迎来新的一天,用活泼的色彩,以乐景衬哀情;送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离开,一朵粉玫瑰落在车站外的阶梯上,左边是婚纱的影子,右边是少年的影子,宁静的画面,拉扯的心绪;
这两幅画后,风格突然变了很多。
在学校被同学老师针对,夕阳是灰白的;杂货店老板娘中年丧偶,独自撑起一家店,背影落在潮湿的雨水里;破败的学校,街的转角,路的尽头,这个快要落日的小镇……
徐程脸上的惊艳太明显了,靳明嫣勾起嘴唇,“你看,我也不仅仅只会临摹,不止看得见城市的繁华,不止看得到那些人对我的阿谀奉承,我的生活里不仅仅只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了。”
她说的这些别人或许不懂,但是徐程学美术,他能明白。
很多人画风写实,但技法这样高超、情绪这样浓烈,就只有一个靳明嫣。
他是艺术的追随者,而靳明嫣是艺术的缔造者,徐程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潮澎湃,这是一种对强者的臣服,也包含对强者的侵占,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少女,浓烈的情绪毫不收敛。
靳明嫣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午后的阳光闯进房间里,炙热的温度落在眼睛上、鼻子上、嘴唇上、光滑的小臂上……
空气在被压榨,呼吸变轻,靳明嫣在徐程赤/裸的视线里心慌意乱,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徐程哥哥……”
靳明嫣动作慌乱地从地上站起身,对面的徐程比她动作更快,宽大的手掌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他的怀里带。
靳明嫣嘴巴还没张开,徐程的手掌就捂住了她下半张脸。
他把她推到窗边,高大的身躯完全将她笼罩,在她委屈的眼神里,徐程眼里出现红血丝,垂头低喃。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刚刚你透过我在看谁?”
他紧紧搂着她的后背,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湿腻的亲吻落在她敏感的锁骨上方,只有这样贴着她,感受她,才能平复心里那汹涌的波涛。
空调还在轰隆隆作响,何今颜睡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靳明嫣后背被汗水打湿。
“哐当——”
宁静的午后,一声巨响,靳明嫣那张木头做的房门轰然倒地,竟然受不住陆同舟的一脚。
何今颜被吓醒了,还没回神就看见扭打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她定睛一看,然后魂飞魄散。
“诶哟……我操!”
徐程从小养尊处优,根本不是陆同舟的对手,直接被陆同舟摁在地上单方面殴打。
“别打了!”何今颜着急忙慌想要过去拉架,被靳明嫣拉住。
何今颜只回头看了一眼靳明嫣,立马安静。
打架这件事,陆同舟从没怕过谁,十五岁后就再也没输过,给人当打手,输了就意味着非死即残,他只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