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十一点了, 没必要了, 外婆他们住在郊区那么远,我们去一个来回,再回西灵湾去,肯定要凌晨一点去了,你不是明天一大早还要陪温宜去应酬?”
找林晓给她织的袜子不过是她一时兴起, 想起小时候过年节, 她穿林晓织的红毛线袜子,又暖和又喜庆。
今年因为跟温知宴去北城过年, 她没有在除夕夜穿到,回来璃城的黎尔想完成一个小习惯。
她这样出身的姑娘,过年的时候就是这样靠不起眼的东西给自己找暖和跟喜庆。
可是,人过得暖不暖和,喜不喜庆,怎么能是穿一双毛线袜子就决定的。
黎尔今晚非要穿上这双袜子,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她不是这么想要玩玩年少情怀,她也不会撞见自己那对貌合神离的父母早就在偷偷商量,要分开过生日子。
他们这么多年的相看两厌弃,只是为了黎尔有个好归宿。
现在黎尔嫁人了,他们都还在僵持着,暂时还是不要离这个婚。
他们太为难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让黎尔一路妥协自己的原则照顾朱婧仪,显得可笑又愚蠢。
这些年,拼命忍耐那么多的憋屈,她只是想要有一个完整的家,事实是,这个家早就没有了。
怕温知宴发现她这样的平民女此时怀揣的心境,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狗血家事而失态,坐在副驾的黎尔很快就偏头,假装去看窗外的路灯。
其实她是在藏眼泪。
车窗外,雪还是那样下着,碎渣子飘过昏黄的灯光,坠落到地上,积累起厚厚的白。
黎尔要自己快些释然,她生命里已经经受过很多次这样的失望。
即使是亲生父母,出于他们各自的无奈跟缺点,也会让她失望,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不是吗,她要自己接受了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早就习惯独自消化悲伤,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自我消化。
只是,眼泪还是熏热了眼眶,弄得她眼睛无比的发痒。
大概是因为过年吧,该合家欢聚的时刻,猝不及防的发现黎正勤跟倪涓雅早就不爱他们的家了,然而还在热烈深爱着这个家的她才会如此难受。
黎尔坐在越野车的副驾,扭头背对温知宴,努力的想要藏起她的眼泪。
她觉得,只要几分钟就好。
可是几分钟过去了,黎尔还是没能藏住眼眶不断的酸涩涌出的眼泪。
一只厚实的手搭上她的后颈,轻轻的将在难过掉眼泪的她掴住,传来恰到好处的温热体温。
黎尔泪眼汪汪的回头,邂逅男人那张无比心疼她的俊脸。
“没关系的。”温知宴探身,将唇贴到她额头,浅啄了一下,然后告诉她:“你马上给外婆发一条消息,说我们现在就过去。如果打扰到她休息,就让她把袜子先帮你找出来,放在客厅里,让她早点睡,我们悄悄的去拿就行。你不是有钥匙吗?”
“温知宴……我们真的不用去。几双袜子,我不穿也不会怎么样。”黎尔轻声阻止他真的开车去郊区。
可是温知宴还是照导航规划的路线方向,将车开去了璃城的罗夏街道,黎尔的外公外婆住的地方。
林晓本来睡下了,知道他们要来,起来翻衣柜抽屉,给黎尔找出十几双她亲手织的毛线袜子,装到一个布袋子里。
林晓不知道这对年轻夫妻怎么会这么晚过来拿袜子。
明天就是工作日了,黎尔在酒店上班,那里每一天都开暖气,她根本用不到这些毛线袜子。
时间这么晚了,她跟温知宴一起过来,着实很怪异。
电话是温知宴打的,他用尊敬的口吻告诉林晓,请外婆帮尔尔找几双袜子。
车到楼下,温知宴陪黎尔上楼。
两人进屋去,林晓瞧见黎尔眼睛红得像兔子,知道她刚哭过,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去北城过年跟温知宴吵架了。”
黎尔回答:“没有,温知宴对我很好。”
“那你哭什么?”想起今天她回了一趟娘家,林晓猜一定是她爸妈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她爸她妈早就过不下去了,这也是为啥患病的倪逸晋坚持在他走之前,黎尔得结婚嫁人,还得嫁个最好的人。
“我没哭,刚才滴了眼药水,我先走了,我真的就是来拿袜子的。过年的时候不穿,我浑身不舒服。”黎尔掩饰道。
“尔尔不要胡思乱想的,现在都嫁人了,跟温知宴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林晓把袜子给外孙女。
“嗯,我先走了。”黎尔怕打扰老人家休息,很快就离开了。
一直陪着黎尔的温知宴跟林晓告别,“外婆,我们先走了,这么晚,打扰你跟外公真抱歉。”
温知宴开车带黎尔回西灵湾,路上,温知宴给她开了节奏舒缓的钢琴音乐,回到别墅,黎尔去换衣服洗澡,很快就到床上躺下了。
温知宴接了几个公司的电话,再过来时,黎尔已经昏昏欲睡。
床头灯开着。
黎尔将双腿蜷缩在贡缎面料的棉被里,阖上了睫毛长长的眼睛。
睡意朦胧中,有人伸手将她的裸足轻轻牵出来,一只又一只,慢条斯理的帮她穿上她外婆亲手织的袜子,然后,再把被子给她盖上。
黎尔早就忘记了要穿,坐车累得想快点休息了。
他却还记得,她今日的愿望让她今日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