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与之缠斗,车辇一路向上虞与卫国交界疾行。
姚静深等人并不想屠戮这些听命行事的军卫,何况一旦被其缠上,拖延至上虞七境大能前来,想要脱身便麻烦了。
如今在他们身后,闻人昭身着重甲,领数百麾下精锐追寻而来,渐渐收拢包围,像是围捕猎物的兽群。
前方淮河分流,卫国与上虞的边界越来越近,秋风萧瑟,半人高的野草疯长,透出些许枯黄之色。
闻人昭与车辇的距离也逐渐缩短,处于符箭射程之内。
也是在这一刻,他隐隐听到了自淮河对岸传来的马蹄声响起,闻人昭没有犹疑,高声下令放箭。
箭支如暴雨落下,其上镌刻的符文灵光闪动,在下坠之时爆裂,便是三境修士,都难以轻易接下这样一箭。
谢寒衣撑起屏障,与此同时,闻人骁已经带着数骑冲锋上前,战意凛然。
就在猎物将要落网之时,前方上百重甲铁骑终于赶赴,为首将领着玄甲,他面上为风霜刻下深重纹路,目生重瞳,领兵与闻人昭撞在一处,短兵相接,丝毫不落于下风。
商国大将将离,麾下玄石军以悍勇闻名九州,与闻人昭同为武道宗师境。
后方,三千玄石军紧随而至,马蹄声滚滚,王旗在风中飘扬翻卷,其上玄虎图腾透出浓重杀伐之意。
“大商玄石军奉商王之命,前来迎瑶山君入商!”三千玄石军前,宿子歇着甲胄奔袭而来,以灵力传音,口中高声呼道,声音穿过旷野,似有重重回音。
闻人昭所带精锐不过数百人,在短暂交锋后,面对三千玄石军,他只能下令退后,未敢直撄其锋。
便是这数息之间,宿子歇已经率玄石军上前,盾牌举起,将车辇完全护在当中。
随着将离示意,令旗变阵,玄石军横立长矛,与闻人骁一方对峙,战旗在萧萧风声中翻卷,局面似乎一触即发。
闻人昭骑在黑狼上,面容沉肃:“商国率军前来,难道是有意与我上虞宣战不成?!”
“商国与上虞交好多年,何有此说?”将离笑道,“武宁君稍安勿躁,我今日来此,不过是奉君上之命,迎瑶山君入商罢了。”
“你口中瑶山君,不过是个不知来历,冒名刺杀王驾,行悖逆之事的逆贼!是我上虞举国通缉的要犯!”
商国迎她,是要与上虞为敌么!
对于他这番话,将离只道:“我不闻瑶山君有何悖逆谋叛之行,却听闻她因声名过甚为上虞闻人氏不容,方以强加之罪杀之。”
即便姬瑶不是陈稚,她在上虞所行何曾与窃国谋逆有干?
尤其为上虞稳固,闻人氏不但不能令闻人骁身死的消息外泄,还需做出他尚在人世的假象,这样一来,姬瑶刺杀王驾的罪名便更像是闻人氏强加在她身上的借口。
当夜闻人骁欲以气运白鸟诛灭姬瑶一事,为淮都内外众人亲见,难以掩盖,他之重伤,在修士看来,当是因气运消耗反噬而致。
这早有先例,史书中,上虞上一位调动气运白鸟的君王,在离国退兵后不久便因气运消耗过甚陨落。
加之众人只见姬瑶破气运白鸟,却无人窥得她后来抹去本源法则,强杀闻人骁一事,更不信闻人氏说辞。
如此一来,闻人骁终究是作茧自缚,天下只传其无容人之量,冤杀贤能无果,反受其咎,伤了自身。
闻人骁布局杀姬瑶之时,也未曾想过,他不仅没能杀了她,最后还死在了她手中。
将离神情中不免带上几许讽意,闻人骁如此行事,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之处。
“上虞容不下贤能,我玄商能容!”他开口又道,商国以玄色为尊,是以又称玄商。“今日我领君命前来,接引瑶山君入商。”
“只为一人,玄商不惜与我上虞为敌?!”闻人昭盯着将离,一字一句道。
“是又如何?!”将离反问,双目中有湛湛凶光,“君上有言,阻拦者,杀无赦——”
旷野寂然,只听到风声回旋,闻人昭沉默良久,最终抬手,示意大军后撤。
他身边人数并不占优,闻人昭并不打算把自己最精锐的心腹用作拖延时间的消耗品。
他未曾料到商国会出手,已死的闻人骁也未曾料到。
所以这一局,闻人氏注定满盘皆输。
将离缓缓笑了起来,身旁传令官再度打起令旗,玄石军受命转身,甲胄碰撞间发出金戈之声,并未生出混乱。
玄虎旗飘扬,三千玄石军浩浩荡荡而去,闻人昭冷然看着他们撤出上虞边境,久久未语。
宿子歇驱使着坐骑来到车辇旁,在看到众人虽然狼狈,但还算平安,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时,他绷紧的心弦终于为之一松。
风餐露宿几日,宿子歇整张脸都透着股疲惫,妙嘉几人看上去比他更惨一点,衣袍上重重血迹叠加,早已分辨不出原色,分明经历了不止一场苦战。
但目光相对,彼此都笑了起来。
宿子歇说:“我来接你们了。”
他做到了自己那一夜的承诺,率三千玄石军万里奔袭,亲迎姬瑶等人入商。
“你是如何说服了商王?”桓少白接过隔空扔来的水囊,饱饮一口,这才有余暇问道。
他着实有些好奇。
一旦迎姬瑶入商,玄商便注定会与上虞交恶,便是有卫国缓冲,轻易不会开战,但贸易往来等势必受其影响。
商王何以愿为姬瑶做到如此?就算她已是天命修士,但任其如何惊才绝艳,似乎也无法以一人与一国相比。
“玄商苦寒,历来为九州诸侯所轻,又无修行底蕴,人才凋零,今日迎阿瑶入商,便如千金买马骨,向世人表商国态度。”
宿子歇顿了顿,又看向方才醒来的姬瑶,认真道:“而且我相信,阿瑶若入玄商,其益甚于与上虞为敌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