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做了,就该想到后果。
姬瑶就更不会在意常茹走还是留,她从昆山玉碎上收回指尖,抬眸看向李幸方向,漫不经心地开口:“可听够了。”
方才在池边亭台中的执棋少女不由莞尔,她抬手示意侍奉在自己身后的婢女上前,低声吩咐了两句。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但放在此时情境下,听起来实在有些嚣张。
旁观众人尚且这般觉得,便更不说李幸了,他爬起身,被这话气得整张脸青紫。
虽然他一开始叫得仿佛杀猪,但他身上不过只是皮外伤,方才叫得那样响,更多是因为恐惧。
对上中年门客投来的目光,姬瑶微微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
她已然留了他一命。
中年门客领会到她的意思,眼中无奈一闪而过,终究什么也没没有说。
“你敢对我动手!”李幸挥舞着双手,挺起因为近来吃饱就睡变大的肚子,高声叫道,“我乃上虞上卿,你这是以下犯上!我要向君上上奏,定你的罪!”
这话刚说出口,方才得了执棋少女吩咐的侍婢已经到了他身边。
“你们要干什么?!”李幸带着几分慌乱道。
两名婢女没有说话,只是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随即抬手往他口中塞了枚丹药,李幸不知这是什么,眼中溢满了她们想害自己的恐惧,拼命挣扎起来。
他才刚做了上卿,还不想死啊!
可惜这两名婢女都是武者,如何是他一个凡人能挣脱的,婢女木着一张脸,捏住李幸的嘴,事后拿起一旁桌案的酒壶便往他嘴里倒。
丹药顺着酒水化开,被李幸吞入腹中,两名婢女放开手,他狼狈地咳了两声,想将刚吞下的丹药吐出来,又被婢女抬脚踹进了池中。
有些肥头大耳趋势的李幸在水里扑腾着,活像只翻壳的乌龟,看得众人忍俊不禁。
而自始至终,那名随他前来的五境门客竟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他为何不出手?”有少女不禁奇怪道。
她身旁少年倒不觉得意外,低声道:“谁让这个李幸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真的将五境修士当做仆从对待。”
这五境修士本是乐阳君的门客,到了李幸身边,竟被他当做仆从对待,今日赴宴,居然让堂堂五境修士站在自己身旁侍奉。
这般举动,就算是三大世族也做不出来,如此修为,已有资格列席在座。
“那他可真是自作自受了!”少女闻言,幸灾乐祸道。
李幸并不会水,眼见他将要沉下去,端坐在席案后的执棋少女终于慢条斯理道:“上卿吃醉了酒,怎么还跌进了水里,还不快将上卿救上来。”
听了她的话,席间世族子弟对视,难掩眼中笑意,毕竟方才将李幸踹下去的,分明就是司徒家的侍女。
淮都中,司徒氏势力只在三大世族之下,司徒银朱正是司徒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小辈。
得了司徒银朱的话,两名侍婢才出手将快要溺水的李幸捞了上来,衣袍被水浸透贴在身上,他看上去实在狼狈不堪。
李幸气得浑身颤抖:“贱婢安敢害我?!”
他恶狠狠地看向两名婢女,抬脚便要踹去,却被轻易躲开,踩了个空,踉跄一步,险些没能站住。
笑声响起,李幸的脸已经成了酱紫色,他忘了这不是在府中,他动手仆婢也不敢躲。
“这便是越氏的待客之道?!”李幸全然忘了自己是不请自来,他死死盯着姬瑶,“你敢动手伤一国上卿,我定要上奏君上,严惩于你!”
“上卿怕是醉得太厉害,生了幻觉,你身上何曾有伤,陈氏九娘又怎么会伤了你。”司徒银朱脸上噙着淡淡笑意,她虽口称上卿,话中却不见多少敬意。
说话间,对上姬瑶目光,她轻轻眨了眨眼。
李幸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除了褴褛锦衣,竟是半道伤口也找不见。
怎么会这样?!
司徒银朱方才令仆婢喂他服下的丹药,正是上好的疗伤丹药,些许皮外伤自是转瞬便恢复了。
在场世族子弟也纷纷开口帮腔:“李上卿多喝了两盏酒,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不错,上卿醉酒失足落入水中,还多亏了司徒氏的婢女救了你,如何还要怪她们。”
“我看上卿醉得太深,竟将这飘落的梨花也看作凶刃,还是快快回府休息吧!”
众口一词,李幸头回尝到哑口无言的滋味,他许久只憋出一句:“你们这是在颠倒黑白!”
便是颠倒黑白又如何?事已至此,倒也不必再顾虑太多。
中年门客抬手示意,随李幸而来,正为眼前情形不知所措的仆从得了命令,赶忙将李幸扶住。
李幸还要叫嚣,中年门客微微弹指,他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中年门客沉声开口:“还不快将主上扶下去。”
听他这样说,几名仆从忙不迭动作,将奋力挣扎的李幸架走。
不过在离开前,中年门客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自姬瑶身上掠过。
注意到这一幕,陈肆低声向身旁姬瑶道:“阿稚,他不会记恨你吧?”
姬瑶用力捏了一把袖中睡得昏天地暗的肥啾,语气笃定:“他不敢。”
啊?陈肆听得莫名,阿稚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