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抱起双臂, 冷哼一声。
“若不是我在中城区谋到了一份屠夫的差事, 拥有中城区的临时工作证,恐怕我连去神殿登记疫病的资格都没有。”
“这……”
黛拉后退一步, 看上去颇为惊愕:“难道你们不能随意出入新士城吗?”
她没有用上城区,中城区和下城区这几个在杰夫眼中代表森严阶级的字眼。
黛拉并不了解阶级为何物, 但这不是因为她缺乏怜悯或者宣扬平等,只是因为她从来身处权力的最中心, 人人都给予了她应有的平等和尊重。
“噢,老天爷。”
她们这短短几句话就让杰夫感觉耐心快要被耗尽,他讨厌贵族们这些愚蠢又幼稚的问题,那副作态好像贫民窟的贫穷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快滚出下城区吧,毕竟这里可没有一处神殿来庇佑我们这些臭虫。”
“神殿的走狗们!”
没有人用这样的厌恶的口气,顶着这样一副丑陋的面孔和黛拉以及乌娜说这样不敬的话。但这次她们只是讷讷地站在苏白的后面,不知道该对杰夫的控诉做出何种反应。
虽然她们没有理由怕他。
因为站在她们面前的只是一位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屠夫,就算他的长相再蛮横凶恶,动作和语言再粗鲁无礼,他背后所依靠的唯有这所破烂潦草的茅草屋,但她们身后站着的却是权势滔天的神殿和高高在上的王族。
他们永远会给她们一个公道。
“等等。”
苏白想要叫停杰夫关门的动作:“我能治好你的疫病。”
“是治好我的疫病,还是把我当小白鼠一样关在囚牢里实验新药?”
杰夫似笑非笑地转过头,他走上前的动作虽然迟缓,然而配上这样癫狂的精神状况,他下一秒做出任何事情黛拉和乌娜都不会感到奇怪。
她们想要上前制止住杰夫的动作,但被苏白的眼神劝退了。
“这不就是神殿大发慈悲地来下城区询问疫病,甚至允许贫民持着工作证在中城区登记病症的原因吗?”
因为愤怒,他涨红了脸,用手指着苏白大声地指控道:“你以为那些抑制剂是怎么来的?”
“下城区的贫民为了配合神殿研发抑制剂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然而最后却是我们买不起五十金币一瓶的抑制剂!”
“是我们!不是该死的贵族!”
杰夫大声嚷嚷道:“所以收起你们那该死的假好心滚出去吧,和卡琳娜一起,同神殿一起滚得远远的!”
一个长方形的身份证明被递到杰夫眼前。
在看清楚上面印刻的墨字之后,原本暴躁的杰夫渐渐冷静下来。
“我是神殿的神职人员没错,但我不是贵族。”
苏白看着杰夫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身份证明,比努斯小镇的医师,一个或许你从未听说过的小镇。”
“但我也是平民。”
最后她们终于被杰夫请进了他的住所。
黛拉和乌娜稍显局促地在肮脏的崴脚凳上坐下。
屋子很狭小,将凳子让给姑娘们之后,杰夫只能坐在床边。
这处茅草屋既不能遮雨也无法蔽日,他高大的身躯在小小显得无所适从,也就在这时黛拉才发现,这位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屠夫看起来只是一位病入膏肓又虚弱无助的病人。
或许野蛮与无礼从来不是他的错。
黛拉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只是他在泥泞中挣扎着生活的另一种方式。
就连素来在男人堆里争强好胜的乌娜也对这位大块头动了恻隐之心。
“我来帮你看看吧。”
苏白说道:“把手伸出来。”
杰夫苦笑一声:“没用的,小姑娘,都是没用的。”
“当然有用。”
黛拉:“今天薇拉已经治好不知多少位病人了。”
但杰夫还是畏缩着不愿意伸出手,在一片胶着的沉默里,在三位姑娘或平静或困惑的视线中,他才迟疑着问道:“我已经无力支付诊疗的费用了……”
“与其负债累累地活着,有时候还不如死了更好。”
“不需要费用。”
苏白出声打断道:“这是神明赐予我的天赋,因此不需要收取任何的费用。”
“您,您怎么可以如此慷慨……”
苏白的坦荡让杰夫面上浮现出羞愧的神色:“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您知道我是怎么得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