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那就走吧。夜灯都上了,再拖沓,屠大管事要不开心了...”
人声唏语和脚步声远得再听不到了。
崔三拖着一副干巴巴的躯壳挪回了草棚子。里边另外两个睡得人事不醒,大约梦了好事,嘴里咯吱咯吱地磨着牙。
他什么都没有想。
秋风、寒床、还有什么是他的呢?一探手,摸了满手的碎木头屑。是他这几天偷摸做墨斗时候的脚料。
他无力地吹一口风,碎屑顿时纷扬在月光之下。
迷蒙地痴看半晌虚空,一倒头,只想睡个干净。
梦里一切都好。
他还是汴京郎君,爷娘健在,六娘举着洒金障扇正要出阁,兄妹手足齐齐拥在台阶下,冲着新郎官讨彩红封。其中最属八娘笑得开怀,仰着头靠在不知谁肩头,院子里的桂花乘风飘扬,撒出一片吉祥鼎沸。
‘铛’地一声震响
崔三倏然惊醒,一场混沌的梦太过于真切,他的嘴角还浮现着笑意。
同棚的老汉路过,嗤笑地看他:“怎么?梦见吃肉了,这么高兴?”
“嗐,别撩闲。第二道锣了,再不走,要挨鞭子了。”
崔三像个吊线的傀儡,麻木地跟着他们一并出去。
天透着青白,村当中的柴火坑烧到尾,呛鼻的浓白烟气随着秋风鼓噪了整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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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日上工了。
本应轻松些,秦巧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比寻常来得更早些,能干的都已经干完了,罗云英却还没到。
倒是来个稀罕人,肖二手叉腰,粗着嗓子要吃的。
秦巧:“罗娘子还没给米粮,得再等等。”
肖二斜眼瞪她:“等什么等?老子饿了,问你要食,腿脚勤快些赶快去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秦巧懂了,这是在刻意刁难自己。
换成寻常,为了活计挣个铜板,忍忍罢了。
眼下嘛,她没挪步子,冷飕飕的目光直冲肖二:“杂役们的吃喝,不归我料理。你要是想吃,去寻屠大管事要。”
“嘿!嘴皮子厉害,跟我这叫板是吧?”
肖二一探手就卸解腰间的细软长鞭子,“我看你是皮子紧,欠收拾!看爷爷我......”
“我可不是这村里的贱籍,由着你随打随骂。”
秦巧不畏他恐吓,弯腰从地上捡起劈柴的斧头,“要么今儿把我弄死了,要么我留半条命,等回了村喊保长一并去县里衙门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