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瘦成这样了?
受杖后的那些日子,他是如何捱过来的?
若是自己不曾逼迫他去春闱就好了。
若是让他遂自己的心愿,等上几年再去春闱,不在京都中碰到莫聆风入狱一事,是不是他就不会死谏?
邬母只觉眼前灯火都随之暗了下去,那种为人母的自责、心酸、难过,铺天盖地压到头顶,仿佛随时都能把她压入冰冷的地狱里去。
“吃面......”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快进来吃面......阿娘、往后你好好的,就行了......”
她再说不下去,屋子里这样暖和,她还是冻的受不住,从里到外的冷,伸手要搀邬瑾时,邬瑾却自己跨过了门槛,笑道:“好,阿娘做的面,我快两年没吃过了。”
他一笑,父母也跟着笑,邬父道:“回来了就好,往后常吃。”
面摆在隔间方桌上,碗中汤鲜香,羊肉软烂,在灶上用活水熬了大半日,再将面放进去。
炭火挪到了桌下,邬父怕邬瑾出汗,用灰堆了大半,正好不温不火。
邬母怕他腻,专门放了一小碟鲊鱼在一旁。
邬瑾拿起筷子,吃了两筷子羊肉,喝了一口汤,挑起面来吃了两口,吃到这里,就吃不动了。
明明饿,明明亟需吃下去,腹中却开始翻涌,仿佛是皇帝所留下的另一种折磨。
但他没放下筷子,而是继续吃肉喝汤——非吃不可,他不能做第二个莫千澜!
面吃去小半,直到再也吃不下去,他才放下筷子。
邬母一刻不停,邬瑾吃面时,她就去冲了冰糖核桃回来,收拾好面碗,她摆上茶盏:“慢慢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她看着邬瑾小口喝冰糖核桃,沉默良久,忽然道:“老大,往后再不要做这样的事了,我跟你爹都老了,受不住啊。”
邬瑾放下茶盏,斟酌着道:“儿子不孝,让二老担忧,只是我既读书,便要为国,既为官,便要为民,无论早晚,都有此一谏,鞠躬尽瘁而已。”
说到这里,他郑重起身,欲跪时,邬母已经一把将他拦住。
邬瑾拱手,深深一揖:“儿子往后,仕途艰难,安稳时少,波澜时多,为免连累家人,断亲一事,仍然不改。”
“断亲?”邬母不敢置信,全然没注意到最后四个字,神情不知是震惊还是慌乱,盯着邬瑾的脸,一颗心越发的坠入冰窖中去了。
她用力摇头,声音从未如此晦涩暗沉过,两只手抓住邬瑾胳膊,像是要把邬瑾死死攥在身边,面孔干枯苍老,只有目光还是炯炯的:“不行!什么断亲,我跟你爹不答应!我们不怕牵连,一家子人,不做两家子事!”
她嘴唇上裂开两道血口子,口中立刻有一股咸腥气,几乎是本能的,她从“波澜”二字中想到了莫聆风。
本已经模糊和遥远了的莫聆风,再次在她心里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