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为何,也没人敢去计较。
急急的风吹过他们的发梢,吹过承义门下的宫灯,一切摇摇欲坠,只有兵士们身上的甲胄与刀剑岿然不动。坐舆在这阵风声里缓缓走了下去。
她正用两指抵着鼻梁骨,神色恹恹地倚坐一侧。
坐舆下的沉见徴却突然暴起,将最靠着墙角的一个兵士奋力摔在地上,用膝盖压着他的咽喉,夺了他手上的跨刀,拆了他腰下的佩剑。
那人意图反抗,却被沉见徴死死按住了,无力动弹。
宫人惊呼作一片,长龙般的侍卫纷纷抽刀,冷冽的刀锋团团围着,指向沉见徴。
裴玉照只是挥了挥手:“放下。”又转头命令沉见徴,“他的靴页子里还藏了一把刀,抽出来。”
的确有一把刀。
小黄门将那刀交到裴玉照手上,颤颤巍巍地磕着头叫饶命。
侍卫们惊醒过来,架着那人的胳膊,将他的脸死死抵在粗粝的墙面上。他呼吸不过来,喉咙里挤出吭哧吭哧的声响,大约是什么恶毒的诅咒。
宫人已经跪作一片,低低地说着奴婢该死。
裴玉照挥手示意她们起身,对着那人冷笑了一声:“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十年前,一伙人劫走了长公主的千金,打算以此威胁长公主大开城门。那小女孩走的时候,回身对着昭武门叫了一声哥哥,这群贼人的头子生怕她哥哥惊觉,立即甩了她一巴掌。你们猜,后面如何了。”
她用刀鞘点了点小黄门的脑袋,小黄门吃了一惊,连声应道,“这些该千刀剐的贼人因为通敌叛国,被郡主的哥哥绑到囚车上游街示众,再来,五马分尸,悬首以示威严。只一个人逃脱了——”
“不错。”裴玉照满意道,“可这个人实在蠢啊,如果我是他,定会把自己的脸皮扒下来,以免有朝一日叫这个郡主发现。更不会千里迢迢回到东宫来,在这小郡主造访东宫的那一日,蓄意谋杀正在查案的太子。”
她示意坐舆离近些,用刀尖轻飘飘地划过那贼人的脸颊,随即长驱直入,眉目狠厉地扎穿他的左掌。
“是这只手打的,我记得。”她阴恻恻地笑了,“你放心,如果太子殿下问不出是谁指使你做的,我定要到陛下那儿去,就说我要你的十根手指,做大仇得报的纪念。”
裴玉照最终没有往弘文馆去,而是同太子一起,到陛下面前禀报。
她还没回来,太子先回来了,把沉见徴传唤到丽正殿。
小黄门伺候他脱了狐皮披风,又被他遣了出去。
他坐在几案前把玩一块略微陈旧的玉,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沉见徴沉默地立在一侧,不明白他奇异的神情,只是静待着他的吩咐。
他却笑了:“你在她身边侍候那么些日子,可曾听她经常提起我,可曾看出她对我有意思?”
沉见徴怔了怔:“殿下说的是,谁?又是什么意思?”
李却不屑地嗤了一声:“算了,你懂什么,她也不可能和你说。连她喜欢我你也看不出来,白叫你侍候了。算了,你不懂——方才在大殿上,你不知她有多着急,同陛下说,‘惊着外甥女倒无妨,要是殿下出了事才不好呢’,我从前就知道她这情谊,果真不错。”
沉见徴迟疑:“嗯?”
“你知道了便好。做事勤快些,别叫她对我印象不好了。”李却更软了神色,仔细地端详那块玉,“她身边那个叫阿霍的侍从,贼眉鼠眼的,指不定是个会觊觎主子的货色。换了你这般老实的到她身边,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