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想到月夜下有个人闲谈时说的, 他们二人气质相近,她曾说过,喜欢自己着白衣。
或许,她当时除了渴望权势之外,也曾有喜欢过自己,哪怕那点儿喜欢的分量在她心底占据的位置少得忽略不计。
如果她的心里曾对他有过爱意,那他又怎么能叫做横刀夺爱, 卑劣不堪的无耻小人, 他只是在做一件回收本就属于他爱意的事。
“这一次多谢裴公子陪我师妹前往郦城,我在这里代师妹向裴兄表示谢意。”谢玄衣双手作揖,弯腰向他致谢。
话锋一转,“不过我很好奇,裴公子到底是何人?裴公子的气度风华并不像是普通的商贾官宦人家,若裴公子是上京城人士, 同裴公子这等风华,才学之人在上京城中必然不会默默无名。普通人也断不会在短短几天内储备到大量的药材。”
他这是, 对他的身份起了疑。
宋嘉荣正好奇他会怎么解释时, 裴珩冷下脸,松开他拉着宋嘉荣手腕的那只手, 横在两人中间, 眼皮未掀带着嘲弄, “谢大夫与其有空在这里好奇我的身份, 不如多去研究一下药理, 整个庐州城的百姓生死可是都牵挂在你身上了。”
“裴公子所言极是,只不过我实在好奇裴公子的身份罢了。”谢玄衣解释,“我也不放心我的师妹和我不清楚底细的男人交好,我师妹性子纯善至臻,我这个当师兄的难免担心她会遭人骗。”
听到有人用《纯善至臻》夸赞自己的宋嘉荣臊不住的脸颊泛红,耳根子发烫,“师兄,我认识裴公子,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也不会骗我。”
“疫药房可有新进展了,师兄先带我去疫药房吧。”要是在让他们聊下去,宋嘉荣保证她能直接寻条地缝往里钻进去。
裴珩目送着他们二人并肩离去的身影,嫉妒,不甘如同藤蔓一样钻出来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闭上眼,想到的是他不在的三年中,代替自己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都是他,便嫉妒得要发疯。
三年的时间里,他们是否会建立起比师兄妹还要深层的感情。
此刻的他痛恨顾槿安的无用,更应该该痛恨的人还是他本人。
假如他当时没有一意孤行的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擅自为她做决定,而是和她平静的交流,选择相信她,今日的场景是否会有所不同。
可是世间没有假如,也没有给他时间倒退的可能,有的只是强行咽下昔日种下的苦果。
月升云遮,星垂点点。
烛光燎影下,坐在书案前的谢玄衣抬起头,目光恰好落在靠在书架旁安静翻阅书籍的女子。
暖橘色烛火落在她垂下的一缕檀发上,弱化了她本身自带的魅态,艳丽,多了一丝恬静,柔顺,像一株晨曦中独自绽放的芍药。
他之前从未想过成家,一心有的是钻研医术,要把自己的毕生贡献给医学。
直到师父三年前领回来一个失魂落魄的姑娘,说她以后就是自己的师妹。
他也承认,向来不对女子外貌感兴趣的他,不可否认师父给他找的师妹生得极为漂亮,她的漂亮并不庸俗,相反透着疏离的冷漠高贵,令人好奇是哪个世家大族能培养出如此女子。
后面得知她曾和离过,心里非但没有对她鄙夷,而是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怜悯之情,更憎恨那个与她和离的男人,辜负了如此一个女子。
如果一定要让他成家立业,他愿意迎娶师妹为妻,他不在意她曾嫁过人。
“师兄,可是我的脸上沾了笔墨?”宋嘉荣疑惑的对上他的目光。
若非沾了墨,师兄的眼神怎么像是要把她的脸给盯出一个洞来。
直到她出声,谢玄衣才惊觉自己盯着她看了许久,耳根泛起一层薄红,“师妹,你和那位裴公子是怎么认识的,我看他好像对我有敌意。”
有时候男人的直觉很准确,谢玄衣也惶恐那位无论才学,气质,能力都远在他之上的裴公子心仪师妹。
他除了是她的师兄,其他方面对比那位裴公子并不突出,还隐落下一大截。
宋嘉荣写药方的手一顿,“他只是为人冷清,疏离了点,实际上人很好的,我和他认识是在很多年前,但我可以告诉师兄的是,裴公子是个很好的人。”
敌意?他更倾向于是师兄想多了。
谢玄衣不赞同她的话,“师妹,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宋嘉荣不想和他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转而说起,“细辛味辛,性温,温通可为使,肉桂适宜畏寒怕冷,四肢手脚发凉可为佐,不知道师兄认为可行。”
今天下午她们把药喂给病人喝了,喝下去后明显有好转的迹象,说明大致的方向是对的。
“二者同为大温大热之物,若将细辛换成荜澄茄,在佐以附子,可治阳虚外感,去脏腑沉寒痼冷。”一说到药理,谢玄衣便滔滔不绝。
宋嘉荣侧耳倾听,必要时会说出自己的见解,两人之间涌动着容不下第三人的气场。
提着食盒的裴珩走到疫药房外,窗牖上落着二人剪影,窗牖里传来的是两人的说笑声。
他在郦城多日,她都不曾对他笑过,却能轻易的对他人展露笑颜。
是不是只要那个人不是他,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能得到她的笑脸?
“裴公子。”谢玄衣看着推门进来的男人,点了点头。
“我来给你们送饭,哪怕在忙也不要忙得连饭都忘记吃,要知道人在疲累的状态中更容易生病。”裴珩把食盒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宋嘉荣身上,不自觉柔下声线。
“先去洗个手再来吃吧,在忙也不能亏待身体。”
无论他们饿不饿,有人亲自送饭过来,多少都得要吃上一两口。
裴珩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三菜一汤。
三个菜里只有一道番茄炒鸡蛋不放辣,另外两道菜分别是辣炒小牛肉,麻婆豆腐和一道山药排骨汤。
“我不知道谢大夫的口味,所以准备的菜肴都是偏好宋大夫的口味。”裴珩从卫臻传回的消息中得知,谢玄衣此人和他一样,沾不得半点儿辛辣。
“我对吃食一向不挑。”谢玄衣微笑着解释。
嘴上说着不挑,可手上的筷子总是避开辣炒小牛肉和麻婆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