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桃:“别说不过我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如果说实话都算是欺负人,那你之前算什么?”
“……”
赵斌脸一瞬间涨成猪肝红,“你!”他指着夏桃,眼里满是愤怒。
宋知微见状,皱起眉,上前将夏桃护在身后,眼神冰冷锐利,“赵知青,知青点没准备我的早饭,我已经知道了,并且也表示不需要陈璐同志让出自己的早饭,你不需要为了这件事继续纠缠。”
莫名被挡着的夏桃话都没说完,听着身前人的话,忍不住把脑袋从他身后探出去,张嘴巴巴:“他就是仗着你好说话,搁这儿堵着你,用帮别人出头的借口,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跟嫉妒呢,今天索性我把话说明白了,少拿小脑去揣测我家宋知微,他对甜水村,对咱们大队的奉献不比你们少,你们要是觉得他在山上清闲,你们大可以去找主任他们换,我巴不得有人能顶替他的活,也好过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山上,哦,对了,也不用担心我们会找你们要这个月的粮食,我呢,虽然小气,但是我家宋知微心好,格局大,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这粮食的事,就这么算了,只是要是再叫我知道,你们明里暗里欺负我家宋知微,我的脾气你们也知道的,反正我不怕闹!”
这长长的一段话,她说得掷地有声,一字一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夏桃说完后,也不再搭理赵斌他们,拉住了宋知微的手,“走,去你屋吃早饭,我给你烙了油馍,不稀罕他们的!”说完拉着他就往一处屋子走,那昂着头,大跨步,瞧着骄傲得跟山间的小黄雀一样。
宋知微还没从那一口一个“我家宋知微”里缓过来,又被她的甜糖喂进了嘴里,一时间整个人像是被棉花包裹住,绵软,温暖,香甜。
“先吃一颗糖,看你唇色都淡的很,这可是低血糖的表现。”夏桃把奶糖纸塞进口袋,抬眼四处扫了扫,问:“那一张是你的床?”
此时屋内还有两个男知青,他们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只是不想掺和就没出去,见到夏桃拉着宋知微进来,亲昵地剥糖投喂,一系列的操作,看得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指了指,“那张是宋同志的。”
夏桃看了眼,是靠窗的一张木板床,床头摆了一小张柜子,上面只放了两本书很是整洁。
“谢谢。”夏桃冲那人礼貌一笑,随即就去拿宋知微提着的篮子,拽第一下时,他还不撒手,像是魂游天际一样,好在不等夏桃拽第二下,宋知微乖乖地把篮子放在了柜子上。
夏桃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沉默的有点奇怪,整个人垂着眼睛,微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那左侧鼓出来的腮让他清冷的气质多了一丝好玩,忍不住笑了下,低声催促:“快把糖吃掉。”
宋知微咬碎了糖,吞咽,眼睛却在夏桃低头摆饭菜的时候,落在了她的身上,热烈,隐秘的暗潮在翻涌,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浓雾想要将她整个吞没。
两人进屋后,就没管外面的事情,赵斌后知后觉,生气的想找夏桃宋知微理论,却被陈璐拉住了,后面孙向东也回来了,脸色很不好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没多久赵春晓也追来了,吵闹声很快就从屋内传出来。
这个早晨,整个知青点就在极为诡异安静的气氛中度过。
夏桃等着宋知微吃完早饭,就跟他一起出了知青点,她是听见了赵春晓跟孙向东的争吵,不过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有点发愁,小宋同志怎么怪怪的,从进屋后,就变得格外沉默,这种沉默跟以往的寡言不同,是那种蒙了一层油纸布的闷。
她开始思考,会不会小宋同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大家对他的排挤那么明目张胆,在她没来之前,他站在那,被人堵着时,那么孤独,可怜,看起来冷漠的高岭之花,实际上不过是因为没有办法融入大家的自我放逐?
夏桃忽然顿悟了,歪头看着身侧沉郁的青年,问:“小宋同志,想不想看太阳?”
宋知微愣了下,对上少女亮晶晶的双眸,还未点头,就被少女直接抓住了手指,温暖柔软的触感,像是照进了浓雾的光,一点点将他拽出。
他们踏着阳光,穿过微风吹拂的田埂。
劳作的人抬头看着如诗如画的人走远,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夏桃带着宋知微来到了远离村子的一处荒地,指着丛生的杂草,兴奋地说:“看,那就是太阳!”
青黄的杂草丛里,几株向日葵立在其中,灿烂明媚的金黄花瓣,就像是阳光落在掌心的温度。
宋知微虚握住手指,感受着指腹残存的温度。
“没想到吧,这个季节还能看见向日葵~”夏桃有些得意,见他也被这反季节出现的向日葵吸引了目光,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指着其中一株,问:“不过那株向日葵好奇怪啊,为什么它不合群,没对着太阳?”
她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想以此让热爱研究植物的小宋同志转移注意力。
所有循着太阳绽放的向日葵里,只有那一株特立独行,它高高得挺直脊背,抬起头颅,却背对着太阳,哪怕会因为不合群显得孤独,会因为失去阳光滋养而叶片蜷缩,也依旧固执倔强地望着天际。
宋知微唇角勾起,将视线落在了少女的侧颜,认真而郑重地说:“因为它在看月亮。”
我望着月亮,却只看见你。
第62章
赵德全消沉了几天, 终于在第四天早晨推开了房门。
赵姥姥见到白了大片头发的儿子,心疼的很,却也松了一口气, 语重心长道:“德全,听娘一句,她进去对咱们家是福不是祸, 都说爹怂怂一个, 娘怂怂一窝,道理都是一样的, 你知道当年我为啥逼着你把阳阳送去部队吗?”
赵德全呆滞地抬起头看着赵姥姥, 半晌,讷讷道:“你不是觉得阳阳跟着他二叔有前途吗?”
当年他想送阳阳进面粉厂,那是个铁饭碗, 关系都找好了,结果被赵姥姥阻止,打了一通电话, 叫部队里的二弟派人过来带走了阳阳,而阳阳第一年回来时, 哀求不想去了, 他和高丽都心疼的不行,可拗不过母亲, 最后还是把人送回了部队,这一晃眼三年过去了, 现在听见母亲这么问,他还真的有些茫然。
赵姥姥:“是因为我发现他偷摸拿你舅叔的抚恤金, 明明小时候他多像你,老实, 勤快,后面被高丽教唆的奸猾,我不能看着咱们老赵家的子孙长歪,才叫你二弟托关系走后门塞进部队,想让他离开了高丽,好好改一改身上的毛病。”
赵德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一时间眼中流露出了痛苦和懊恼,“怪我,要是我早点发现她是这样的人就好了。”
赵姥姥摇摇头,安慰道:“都说灯下黑,她又是个嘴甜心毒的,你发现不了也正常,要说起来,也怪我,当初发现了她那些事,却没第一时间狠下心,导致后面又闹出这么多事情。”
“妈,跟你没关系,你那是心软。”赵德全知道母亲看似严厉其实心软,对小辈总是存了一丝善意,这整个村子,哪个当媳妇的能有高丽轻松,可偏偏高丽自己不知足。
赵姥姥:“咱们娘俩今天索性也把话都说敞亮了,她现在人进去了也好,没酿成什么大祸,也不至于等到以后我死了没脸见到你爹你妹,而且少了这个搅家精,后面哪怕你自己一个人辛苦点,这个家也能撑起来,总比因为她,把咱们老赵家弄得乌烟瘴气强,听娘的话,今天过后,日子好好过,果果还小,她没了那个娘,可还有你这个爹,你可不能倒下去,听到没?”
赵德全听着母亲的宽慰,心里头那点子拧巴,到底解开了一些,可一想到现在家里面的状况,他又愁眉苦脸起来,“钱都被高丽掏空了,阳阳过年回来可咋跟他说他娘的事情?”
赵姥姥抬手拍在他胳膊上,虎着脸说:“不就是果果下学期的学费吗?我出,至于别的,家里现在又不是没有粮面了,饿不死你,你还有啥发愁的,而且大队过年也要重新给你发粮食,现在少了一个人吃饭,可以匀一些出去卖了,换成钱,至于阳阳,实话实说,他现在不小了,也能明辨是非了。”
赵德全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行!”
这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爸,奶……”
俩人看过去,赵果可怜兮兮站在那,小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赵德全心里头一酸,走过去抱起女儿,自责地说:“果果不难过了,爸在,爸给你煮鸡蛋吃。”
赵姥姥看着父女俩的背影,常常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