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这赵明熙突然的这一句话气到了,话不过脑子就说出来:“易林哥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
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了愣。
赵明熙摇头:“我只要他好好活着,不管活着的代价的什么,哪怕他以后还是不能娶我,哪怕他去很远很远我找不到他的地方生活,我都会好好生活在这里等着他,不论等不等得到,也不论要等多久,因为我知道如果他还会回来,他一定还是会奋不顾身跑来我身边,所以我可以一直等他。”
她顿了顿,抬眼和齐悦对视:“可是如果他不能活着,可我还是要活着的,我只有嫁给别人,才能继续好好活着,不是吗?”
如今她只想他好好活着。
原来越是爱一个人,就越会害怕死别,生离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起码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人死了,就什么期待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那个视她如命的人了。
曾经没有经历过这样深刻的感情,赵明熙一直觉得殉情是爱情里最大的悲剧,人生在世除了爱情我们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东西,事业、家人、朋友,甚至于爱德华,都是她必须要好好活着的理由,所以相比故事里面的殉情,更悲哀的是她没办法抛下世俗的这一切,她势必会一天一天逐渐忘了他。
比死别更可怕的是遗忘。
但死别就一定会逐渐遗忘。
曾几何时,赵明熙对路易林说:“我害怕的从来就不是死别,人都会死,临死前还相爱是一段感情最好的结果。我怕的是生离,怕的是你爱上别人、你娶了别人,甚至是你不爱别人但、你又不能爱我。”
料想那时候是没有亲眼看到他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尚且还能标榜爱情至上,可她现在只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路易林能好好活着,哪怕他爱上别人呢,也不能涂抹掉那年雪中他说的那句:“赵明熙,我这颗心,从来没有装过哪一个人,如果你不嫌弃,今后就都拿走。”
她不想变成他的不幸。
讽刺的是,她最爱的雪,是他非要冒着危险才能陪她看的东西。
那一年她的生日愿望,竟然是要他的命。
可他分明毫不犹豫就给了。
他给了……
那时候他们缠绵,他说以后要带她去看许多许多地方的雪,还要去墨尔本的雪场小镇滑雪,却从不说自己的难处,后来他说:“说自己为你做过什么好像是在邀功,把我自己身上的缺陷告诉你又好像是在扮可怜,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你说这些事情,我怕你知道了就会开始和我一起担惊受怕。”
原来,还是还是他想的最为深远。
怎么能不害怕呢?
她从前说不怕,原来竟是放他在心里的位置还不够深。
手术室的灯灭了,路易林罩着氧气面罩被推出来,胸腔穿刺手术的危险系数并不大,但哮喘急性发作本身就是凶险万分,赵明熙跟着护士往病房走,一个问题也不敢问。
一个多小时的手术时间,赵明熙曾在心里祈祷,只要灭灯之后他被推出来时不是白布蒙面,往后她可以一直吃素、行好事施善行,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从前她和金愿聊起路易林,总是要把他的爱掰开细数,她习惯索取爱、习惯反复把他往外推又企盼他能留下来,她的爱太过自私。
村上春树在《挪威森林》里写:因为我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样脆弱不堪,我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而我爱你,就是把你也拖进来却又希望你救我。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是路易林救了她。
她知道。
第75章 寂寥的夜
麻药的药效消失之前, 路琪飞带着路东文来了一趟医院,这是第一次赵明熙和路东文迎面撞上。
路易林从手术室里安然被推出来之后,苏哲尧就回了“苏一”去和民警说明失火的始末, 庄裕也拉着其他人先回家, 改日等路易林恢复一些再过来探望,众人皆是心有余悸,到最后反而是赵明熙最为平静。
如果想要相守,这样的场面,怕是不会只有一次。
路琪飞见过好几次路易林哮喘发作的时候,路东文去看引流管里的引流量时路琪飞就站在他与赵明熙之间。
想来是担心他们两个狭路碰上,双方都会难堪。
结果没想到路东文还是刻意要支开他,路琪飞别无他法,去外面给他们买吃的用的,临走前轻拍了拍路易林的胳膊,在心里默念:“你可得赶快醒过来,否则我怕你爸要欺负你老婆。”
单独的这间病房原本就比外面安静,赵明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时不小心带倒了旁边柜子上的她自己的包,落在地上的声音沉闷如同这间病房的气氛。
路东文以为赵明熙是要出去,叫住她说:“你不必走, 我一会儿就回了, 晚上还是有劳你照顾易林。”
赵明熙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说:“我站起来不是要走。”
说着深深地弯下腰给路东文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路东文显然很反感这样的场面,他伸手制止道:“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扮可怜,过完年我们家易林也才二十八岁, 我还可以给他两年时间让他自己想想清楚,婚姻不是儿戏, 他娶你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以后必然会后悔。”
赵明熙摇头:“我不是想要求您成全我们,您有您身为父亲的顾虑,可我也有我想要为他今后做的打算。”
“我想求您带他去澳洲,去墨尔本,他这样待在国内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现在他哮喘的秘密也藏不住了,以后有心的人想要害他太容易,尤其我听说法院的判决很快就会下来,届时一些受害者家庭、还有许多在路氏买了房子至今没有交付偏激的民众,我很害怕他们有一天会出现在易林面前。”
路东文原本是没有继续盯着赵明熙看的,可她说了这么一句,他不自觉就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还弯着腰,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说的诚恳,路东文实在很难不动容。
“你坐下来说,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你不必这么怕我。”路东文说这么一句,又去看了一眼路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