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舍嗔一有什么挣钱的念头,总是要出差错,蔡氏忙道:“算了吧,老八命都送在这上边了,这样不吉利!”
陈舍嗔不以为意,‘啧’一声,又道:“怕什么!?银子最辟邪了,再说了,漳州是什么地方?咱们阿兄的地盘啊!老八连船队都好找了,药材、蔗糖这两样都是厚利啊。”
蔡氏还是觉得不大稳妥,斟酌着道:“起码,先等我阿兄把杀老八的凶手抓到。”
陈舍嗔有些不以为意,道:“我可不是觉得阿兄没这本事啊,只是,我看老八这案子难了结。你是没瞧见,老八脖子都被勒断了半根,当胸还有还有一个血窟窿。”
陈砚方是和陈舍嗔一道去漳州运回了陈舍巷的尸体,陈舍嗔回忆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描述的不大准确,道:“也不能说是血窟窿吧。就像是蜂窝,一个眼一个眼的,仵作说,像是用剪子戳了几十下,都勒死了,还戳他干嘛?这样怪里怪气的死法,连个疑凶都没有,怎么找?”
“好了!别说了!”蔡氏叫他说得又害怕又恶心,身上打哆嗦了,突然又听见院子深处传来女人的哭嚎声,跟鬼叫一般,吓得她花容失色。
廊下众人都听见了,陈舍微他们几个也纷纷扭脸,朝宅院深处望去。
这声音很短促,若不是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甚至会以为是幻觉。
一个管事匆匆从内院走出来的管事,陈舍秋一招手,道:“怎么回事?”
董氏早就半痴疯了,这几日人人浑噩,她反倒清醒了几分,也不披头散发的到处抓人傻笑了,而是用篦子仔仔细细的抿好了花白的发,齐整干净的坐在院中石凳上,口中喃喃默念着谁都听不懂的低语。
陈砚方叫痰迷了心,正昏沉沉的倒在屋里。
孙辈又没长成,又全都是是庶出,养在宅院里没见过什么世面,战战兢兢的不敢主事。
唯有当家主母张氏,叫她弄件事,还给弄成这样。
‘到底也不算是外人。’管事心想。
他也烦得很,索性就道:“院里姨娘多,想给发卖了,消息漏了,她们有孩子的舍不得,撒泼呢。”
“有几个姨娘?”陈舍微问。
管事道:“十三个。”
陈舍微下巴都要掉了,真恨不得‘呸’一口。
陈舍秋琢磨着一下卖十三个姨娘,叫人知道又得笑话,就道:“几个有孩子的?”
“六个。”管事道。
蔡氏和陈舍嗔走了过来,闻言她忍不住道:“那有孩子的就留下吧。省得以后卖到什么污糟地方去,到头来还脏了孩子的名声。”
陈舍微觑了蔡氏一眼,这女人周道利己,不得罪人,平日在男人跟前鲜少说话点眼,可到底是做娘的,见了这种事,也有点不忍心。
陈舍秋瞧着陈舍刞,见他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又看陈舍微。
陈舍微正扭脸瞧着刚探望过董氏回来的谈栩然,觉察到陈舍秋的目光,简短的说:“五嫂此言有理。”
陈舍秋也没什么意见,五房已经够倒霉了,总得做点厚道事积福吧?
他顺势道:“有孩子的就留下吧,这几口饭还养不起了?老八到底也没个嫡出的。”
许是最后一句话招惹了从廊上走过来的张氏不快,她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双眼倒像是杀红了,而不是哭红了。
“大哥说得轻巧?!一天两顿的吃,怎么不是银子啊!她们又不会挣,只会屙!”
“你个蠢妇!”陈舍秋又不好跟个新寡置气,耐住性子道:“在家里置个佛堂,叫她们敲敲木鱼,给子孙添福,你一碗青菜豆腐,费得上几个铜子?”
张氏气鼓鼓的不接话,若是不卖,除了要费银子以外,还少一笔进项呢!
“祖宅里不是现成有家庙吗?”陈舍刞忽然开口,一锤定音。
卖身钱张氏别想了,但是也不必她养活了,她吸吸鼻子,没说话。
“进家庙还能见着孩子吗?”陈舍微问。
众人一下看向他,似乎对他这个问题十分的意外。
陈舍刞琢磨了一下,看向陈舍秋,道:“那就每月十五许子女探望。”
陈舍秋不怎么在意,刚想点头,陈舍微飞快的补了一句,道:“每月初一十五,加上孩子和做娘的生辰日吧。生辰那日叫她们吃点好的,银子我来出。”
张氏都要笑了,不可置信的瞪着陈舍微,道:“你怎么不给她们供起来?”
陈舍微本就觉得进家庙跟坐牢也没分别了,听张氏还拆台子,很厌恶她,脸色一下骤冷,道:“八嫂也想被这般供起来?那你也进去,我照样出银子请你吃面线!”
谈栩然鲜见陈舍微发怒,只觉他原本就浓郁的眉目被怒色一染,更是夺目耀眼。
张氏浑身一哆嗦,整个人都被吓小了一圈。
蔡氏和陈舍嗔对视一眼,夫妻俩都没说话。
陈舍秋和陈舍刞也是头一回见陈舍微这样,默了一瞬,觉得陈舍微的确有点多事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舍秋摆摆手叫人搀张氏下去,道:“那就按小六说的这样吧。六房人口多,这下又没了主心骨,张氏也是想省点吧。”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陈舍微和谈栩然提前先走了,听说王吉老娘身子有些不好,便拎着礼去探望。
可不巧,老太太刚服了药睡下,吴燕子和王吉这两日轮番侍候,困得一边说话,一边打呵欠。
“你去睡一会。”王吉推了推吴燕子。
几人相熟,也不客气,吴燕子点点头,绕到屏风后的窄榻上小憩片刻。
陈舍微带了账册与王吉核对,烟卷铺子的账谈栩然是不沾手的,干坐着无聊,随意拿过一本他们核完的账册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