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凑在一块,许多烦扰就奇异的消散淡化了。
葡萄架下,烟雾袅袅腾空,月晕朦胧,一时分不清是云还是烟。
因为是露天,虽摆了个炭炉,谈栩然却只觉得炭火香气浓烈,倒不觉得很热。
再者,绕着炭炉忙前忙后的是陈舍微。
谈栩然有些无措的接过陈舍微塞过来的一串肉,五花带骨,薄切短腌,炭火上炙烤过后,边缘焦褐,香气四溢,滋滋冒油声仿佛在诘问她,“还不吃?!”
谈栩然学着陈舍微的动作横咬了一块,食欲就开始滚动。
月色渐出,浓浓的烟火气撩人迷醉,陈舍微忙得汗都滴下来了,同肉上烤出的肥油一块落进炭火里,滋滋又滋啦。
唇边一烫,他张口一撸,嚼进半串柔嫩喷香的里脊。
瞅瞅是谈栩然喂过来的,陈舍微挤着眼皮子上滑落的汗水,也得先笑开来。
一连吃了几串谈栩然喂过来的烤豆角、烤茄、烤虾,陈舍微道:“你自己也吃些。”
谈栩然正端了酒盏要递过来,闻言腕子一转,收了回去。
杯里是初夏时酿的梅子酒,闻着清新迷醉,解掉此刻口中荤香最合适不过。
陈舍微已经喝了半坛,吃过几串肉,又馋起来。
谈栩然似乎喝得更多,但她喝酒不上脸,肌肤在月色更加剔透细润,也衬得她朱唇愈红,含上杯沿轻啜,吮得酒面低下去半寸,好似一只长颈的鹤,优雅得几乎要令陈舍微沉醉。
陈绛已由吴燕子带进去睡了,阿巧今日不适,谈栩然也让她早些歇息,院里如今就剩了他们二人。
炎天暑月,一连几日无风无雨,今夜倒是天公作美,晚风习习,月朗星稀。
谈栩然擒着酒盏,靠在摇椅上,酒意熏然,她觉得松缓又惬意,这时就觉陈舍微凑了过来,蹭在她唇边,似乎嗅问她唇齿间残存的酒香。
虫鸣疏落响着,她甚至听见了他艰难咽下欲望的声音。
陈舍微又贴近了半寸,谈栩然下意识捏紧了酒盏,心中抉择不定。
她垂眸看去,就见陈舍微眼神迷离缱绻,对上视线,他羞赧的半合眼睫,又像是倦了,轻轻的,在她唇畔落在一个异常柔软的吻。
这个浅淡的吻结束的十分缓慢,他依依不舍的寸寸离开,也不敢细看谈栩然,掠一眼觉得她面上并无不快之色后,又迅疾的缩到竹椅之上,手手脚脚都蜷着,脑袋埋在膝盖上,半晌,又悄悄的转脸看谈栩然。
可她却斜倚在这月色中,睡着了。
陈舍微叹气,原来方才的心潮澎湃全是他一个人独角戏。
不过他又很快高兴起来,谈栩然睡着了,他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抱她了。
夏日裙衫薄,微末纱绸之下,就是肌肤。
陈舍微揽过她的肩头,搂过她的双腿,谈栩然顺势倒进他怀里,如此温软馨香,睡颜姣美。
陈舍微脚步越发轻快喜悦,搂着宝物一般,恨不得跳起来。
谈栩然只觉得他胸口鼓声大作,扰人安眠。
装睡,似乎不是个太好的主意。
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他们一藏进屋檐,就下起了夜雨,淅淅沥沥的如情人细语。
谈栩然失了警惕,就这样蜷在陈舍微的怀里睡着了。
夜雨无痕,晨起时砖地干燥,旁人都不知曾下过一场雨,就像那个虔诚而恍惚的吻,也只有陈舍微和谈栩然记得。
晓得主家昨夜吃醉了酒,睡迟了些,阿小、阿巧在窗外行走都轻手轻脚的。
夏日潮闷,发面快,阿小见昨日的腌肉还有剩,就揉了面,包了十几个包子,又包了扁肉搁在一旁,等着陈舍微和谈栩然一醒就好吃了。
吴燕子打水洗漱一转身的功夫,陈绛就偷偷钻进了正屋,又悄悄推开内室的门。
西窗开着,屋里不算憋闷,只是有些昏沉。
青色的帷帐垂着,陈绛歪了歪头,还是瞧不见爹娘,清风知意,忽然灌了进来,鼓起一边帷帐。
陈绛就看见陈舍微没睡在枕头上,而是面朝里窝在谈栩然的怀里,哺乳一般的亲昵姿态。
谈栩然被风扰醒,睁开眼瞧着陈舍微这黏人的睡姿,一愣,心道,‘昨夜没捆着,这就纵他了。’
又一瞥眼,瞧见陈绛藏在门边笑嘻嘻的,不知在乐个什么。
吴燕子闭着眼冲过来把陈绛抱走,眼睛鼻子都快挤在一起了,生怕瞧见点什么。
谈栩然有点气又忍不住笑,起身见陈舍微还睡得香,一把揪过束帐子的珠串打在他脸上。
“哎呦。”陈舍微惊醒,囫囵抓瞎的挥了几下,“什么东西?”
谈栩然拧了帕子正擦脖颈,佯装不解的看他。
陈舍微眸子闪动着惶惑,似乎好半天才适应了拔步床棕红的顶盖。
谈栩然知道并不是因为珠帘的关系,很多时候,她先于他醒来,总能看见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她不寻根刨底的问,就像陈舍微不深究她瞎编的夜半惊动,所以需要捆缚的说辞。
“风闹的吧?”谈栩然拧了个柔软的帕子,坐在床沿边替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