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辆三轮车,不但方便了孕妇,也给宋恂提供了不少便利。
公社干部除了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有下乡包队的任务。
宋恂当上工业办主任以后,公社将新城大队划拨给他,作为包队对象。
他虽不能代替大队干部做决定,却需要全面参与新城大队的各项工作,社员们的生产生活等指标的完成情况,直接影响到宋恂的业绩评核。
所以他处理完工业办的工作以后,每周至少得拿出三天时间去新城大队蹲点。
新城大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渔业大队,位置距离公社驻地很近,尚不足一公里。
生产队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农业和林业,渔业只是一项补充。
宋恂不但让工业办的同志们下乡调研了,他自己也骑着三轮车去了新城大队,想打听一下农业机械化的问题。
几百米的路程,连油门都不用拧,宋恂蹬着脚踏板只用七八分钟就到了生产队。
“宋主任,这么近的距离,你咋还弄个三轮车过来?”新城大队的常队长见到宋恂的三轮车便迎了过来,摸着车把手问,“这玩意不便宜吧?不得两百块呀?”
“八十五。在机械厂改装的,运个货挺方便。”宋恂笑道,“上次给我老丈人拿回去的灵芝酒,被我喝了半坛子,把他心疼得够呛。我今天骑车过来多弄几坛回去,亡羊补牢一下。”
“那你今天来得正好,老陈那边好像有一批酒刚泡好。回去之前,你直接到酒厂找他。”
新城大队有个队办酒厂,除了生产农村常喝的麸子酒、瓜干酒等晕头大曲,也会酿一些果酒和保健酒。
不过,灵芝酒的原料比较珍贵,是酒厂陈厂长的私货,并不对外销售。
宋恂每天跟老丈人喝晕头大曲,身体实在是吃不消,听说陈厂长这边有好酒,就私下用粮票和工业券跟他换过两坛。
据说这种酒可以养血补虚,健脾安神。宋恂年轻,喝了以后没什么感觉,但项英雄年纪大了,又常年在海上劳作,身上难免有些病痛,喝了以后自觉有点效果。
所以,宋恂有了能拉货的三轮车以后,马上就来回购了。
他将车停在田埂上,跟着常队长往地里走,又问起了正事。
“我听说别的生产队都有拖拉机趴窝的情况,咱们队里怎么样?”
“咱们的拖拉机还行,只在上个礼拜坏过一次。不过,咱队的拖拉机手中有一个是高中生,在拖拉机厂学车的时候,跟师傅学了两手,小毛病都能自己维修。”常队长语气骄傲。
宋恂点头,闲聊似的跟他说起其他生产队面临的问题。
闻言,常队长叹口气说:“这样的事不少见,我们队的拖拉机没什么问题,但是有一台脱粒机在去年坏过一次,拖拖拉拉一个月都没修好,整个秋收只靠一台脱粒机工作,险些没把我愁死!”
说起维修脱粒机的事,他也是心有余悸。
“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需要换一条三角皮带的事。不过我们的脱粒机是前些年从省城买的,机械厂那边没有能匹配得上的三角皮带。没办法,队里就只能派人去外面买,市里的农机商店倒是卖过,只不过这种规格的三角皮带正缺货,最后还是商店的同志帮忙,往其他地区打电话询问,才从外市调来了这么一条三角皮带。这几次去市里的往返路费,比皮带还贵呢。”
“我隔天就来生产队一次,有这种情况,你怎么从不跟我反应?”
“嗐,这都是去年的事了,我去年到公社开会的时候,跟那会儿的工业办领导反应过情况。但是这种事光是想想就挺难办的,那么多型号的机器和零部件,生产的工厂也不一样,机械厂里没有货,也怪不到人家头上。反正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没办法解决。”
与常队长所想的一样,机械厂的刘厂长也给出了同样的答复。
秦川为了这件事特意去机械厂跑了两次,却都是无功而返。
坐在宋恂的办公室里,秦川那张斯文白净的脸上全是汗。
“我去找老刘交涉了好几次,一是去生产队设置维修点,二是扩大农机零部件的种类和储备。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宋恂将暖瓶递给他,让他自己倒水喝,不由诧异问:“两个建议,一个也没接受?”
老刘疯了不成?
工业办虽然不能直接干预企业的工作,但是可以对社队企业的生产进行指导,特别是,他们还掌握着各厂厂长的年终统一考核工作。
秦川点头,“十二个生产队,每个队都设一个维修点的话,至少需要派出去十二个维修师傅。据他说,农机维修业务基本集中在农耕繁忙的时节,不是月月都有机器要修的,把这么多维修师傅放在生产队里干耗着,也是对人力的浪费。”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所以,我就跟他商量了,以后每逢三夏和三秋,就派维修师傅去生产队蹲点。”秦川搓着手说,“要是每个生产队都能有一部电话机就好了,队里的机器坏了,可以给机械厂打个电话,说清楚机器型号和故障原因,让师傅带着工具和零部件上门维修,也省了社员将机器运来公社的麻烦。”
宋恂颔首,这样才是真正的支农厂了,凡事以社员的利益和需求为先。
苗书记刚在前几天的会议上讲过,明年的目标就是给全公社的所有生产队通电,手摇电话机虽然不是必须用电的,但是如果真的能全员通电,也可以像瑶水似的,让每个队申请一部电话机。
有电话真是方便太多了。
秦川喝了一口水继续道:“维修点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但是扩大农机零部件的种类和储备的要求,刘海涛坚决不同意。”
“他是怕卖不出去,还是零部件货源不好找?”宋恂问。
“都不是。机械厂只自己生产少量的零部件,多数要从外厂购买。但他们厂的收费也比较特殊,如果在他们厂里维修机器,就可以安装外厂的零部件。但如果不修机器,只是来厂里买零部件的话,他们就只能出售自己的产品,不能当二道贩子转卖其他厂的产品。所以他们不敢积压太多外厂的零部件,毕竟如果不是大修的话,生产队的社员也能买来零件自己安装。弄那么多零件回来,很可能会一直堆积在仓库里,好几年也用不上。”
宋恂轻点了几下手指,刘海涛的顾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这种敲锣卖糖,各管各行的状态肯定是不行的。
社员们为了配齐零部件,到处奔波,往往要找好几家商店和工厂才能勉强凑齐。
像是新城大队那种在秋收的关键时期,脱粒机迟迟修理不好的情况,实在是耽误功夫。
两人在办公室里干坐了好半晌,没什么头绪。又将事情告诉其他人,让工业办的干部们集思广益想想办法。
最终还是朱巧珍说了一句“既然机械厂不能卖零件,那就让能卖的单位卖”,给宋恂提供了一个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