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以后,生产队的干部们就可以撤离了,而宋恂等一众公社干部还得继续留下来,进行路线学习。
不过,许是怕他们连续学习一整天,精神松懈。
在两场学习会之间,公社还安排所有干部集体观看了一场电影《田中访华》。
激起了大家强烈的爱国热情后,再开始第二轮的学习。
宋恂在看电影的空当,跟苗书记打听了市服装公司分厂的事要怎么处理。
“先放一放吧。”苗利民叹口气说,“建厂方案已经交给了冯主任和县工业局,之后的事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了。这种事本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市服装公司是市属国有企业,咱们只能尽量争取,但人家单位领导是咋决定的,别说是咱们了,冯主任也管不着。”
“何况这阵子从上到下都在开学习会,哪还有心思管建厂的事?”苗利民往周围扫一眼,压低声音道,“政治学习是大事,尤其是你,一定得积极参与各类学习活动,在路线学习班和政治夜校里要踊跃发言。别被人揪住你的错处……”
宋恂摩挲钢笔的手指一顿,又自然地恢复正常,点头答应:“知道了,多谢您。”
虽然在单位里一直称呼官称,但对方毕竟是项小羽的亲舅舅。
爹亲叔大,娘亲舅大。
因着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苗书记对他一直是格外关照的。
苗利民点上一支烟,思量片刻道:“听冯主任说,市服装公司里几个领导的意见存在很大分歧,有个副主任对咱们的方案很感兴趣,但多数声音还是支持彭主任的方案,选择在定山县建厂的。”
宋恂点点头,凡事没有十全十美的,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等结果吧。
“不过,有个事我觉得咱们可以利用一下,做做文章。”苗利民深吸一口烟说,“过两天地区革委会的社队企业办公室,会有人下来考察全市社队企业的发展情况,调研组要在咱们县选择两个比较典型的公社进行调研。今年以来,团结公社一直是全县工业产值增速最高的公社,已经被他们点名了。”
宋恂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这个社队企业办公室的人还能在市服装公司说得上话?
“这个社队企业办公室,与地区轻工局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的。”
苗利民嘬着烟,冲他笑了一下,眼里的狡黠与宋恂所熟悉的项小毛简直如出一辙。
接下来几天,宋恂白天在工业办开学习会,晚上参加路线学习班和生产队里的政治夜校。
为了顺利提升自己的政治素养,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惹得项小羽还暗自稀奇,小宋哥这两天怎么清心寡欲的。
地区革委会社队企业办公室的同志,是在五天后来到团结公社的。
轻车简行,只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而且他们办事的风格也比较特殊,并没有让公社方面召集干部开会。
来到公社以后,只在大院吃了一顿饭,就跟他们要了一个向导,骑着自行车下生产队了。
郑孝娘是整天穿梭于各生产队和公社之间的,对下面的情况很熟悉,宋恂把人推荐给他们便当起了甩手掌柜。
不过郑孝娘十分有当眼线的自觉。
每天陪着地区领导下乡回来以后,都要跟公社领导汇报,他们都干了什么。
“今天去了金海大队,主要考察了渔船修造厂。我跟他们说,全公社所有渔业大队都有这种渔船修造厂,只看这一个就相当于看遍了公社所有的修造厂。我看他们对这种统一模式的修造厂还挺感兴趣的,今天向工人们问了好多问题。”
宋恂点点头,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没什么稀奇的。
他听过以后就放到一边,继续在公社搞学习。
安全组的樊金枝和人事组的王永禄都被他们找去谈过话以后,又等了两天,宋恂终于等来了考察组找他谈话的邀请。
公社给他们在公安特派员隔壁分派了一间空屋子。
那位被称作虞主任的女同志,帮宋恂倒了杯水,就坐到了他对面。
“陈主任,虞主任,这两天辛苦你们了。”宋恂接过茶杯道了谢,“我来公社上班以后,用了两个月才跑完十二个生产队,你们来我们公社还不到一个礼拜,居然就办完了我花两个月才办完的事,着实不容易。”
陈主任是个面相很白净和善的中年男人,闻言轻笑了两声,慢吞吞道:“我们只是走马观花,随便看看生产队的工厂而已。队里的工厂不多,自然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宋恂“嗯”了一声,“那您要是去年来,可能用不了两天,就能跑完所有生产队了,那会儿有的生产队连工厂都没有。今年以来,公社响应工业学大庆的号召,要求每个生产队都开办为农民和农业服务的工厂和作坊,又从社办企业的盈利中划拨了一批资金支持生产队建厂。所以这会儿才能让每个生产队平均有两到三个队办工厂。”
虞主任突然出声说:“我们从生产队回来以后,也在公社的几个工厂间进行了调研。我发现,今年以来,你们公社工业产值的大幅增长与队办企业的关系并不大。主要依靠四个工厂,织袜厂,建筑营造厂,机械厂和糕点厂,尤其是前三个厂直接拉动了你们公社的工业产值。”
宋恂颔首,“当时我们公社的工业产值在全南湾县垫底,公社领导就制定了先集中力量发展一批大厂,以大厂带动小厂的方针。”
“不过,这四个厂似乎都不是正经服务于社员的企业,尤其是糕点厂,听说他们的产品并不在公社出售,社员们根本吃不上这个厂生产的糕点。”虞主任声音严肃。
宋恂面不改色地解释:“荣盛糕点厂的糕点只是不在他们厂的门市部卖,公社供销社和生产队的代销点里,如今都有他们厂生产的蜜三刀和蛋卷之类的大众糕点。社员们在糕点方面的购买力有限,为了能更长久的服务于社员,目前糕点厂已经将分厂开去市里了,目的就是用分厂的利润反哺总厂。”
陈主任呵呵笑着圆场,“这个办法也是不错的,不错的。我之前也在火车站那边买过荣盛糕点厂的糕点,还是比较有特色的,在窗口排队的旅客很多,深受过往旅客的喜爱。”
“这几个厂能够发展起来,除了工厂自身的努力,还有县一级,甚至是市一级单位的支持。”宋恂一一举例,“当初织袜厂能够顺利建厂离不开县制衣厂的帮助,建筑营造厂就更不用说了,有了市里各部门的支持,我们才能在前两个月得到修建市剧院的其中一部分工程。机械厂也一样,不但拿到了为军工622厂加工飞机叶片的外包业务,还得到了622厂工程师的技术支持。”
陈主任颔首:“这几个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现产值上的突破,与外部因素有着斩不断的关系。”
“我们公社最近也在想办法从这几个工厂身上总结经验,尤其是看到织袜厂对集体经济的贡献以后,我们重新正视起了纺织业。最近也想开办一家纺织厂或制衣厂,不过,社办企业有一个通病,就是土地和劳动力充足,而设备和技术落后。所以,我们打算借鉴前几个工厂的成功经验,向外寻求合作。这段时间我们公社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方案,打算寻找合作伙伴进行联营。”宋恂终于说出了领导给他安排的台词。
“哦,你们下一步是怎么打算的?”虞主任来了点兴趣。
宋恂看了看手表笑道:“联营的事还在筹划阶段,您二位若是对联营工厂感兴趣,可以跟我们苗书记深入交流一下。他还兼任着我们工业办的主任,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和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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