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线是能随便扯的吗?
项爱国为难道:“主任,你可能不清楚咱们这边的情况,可不是什么单位都能安装电话的!公社里只有……”
“我知道,公社里只有三部电话,但咱们这是业务需要,必须有电话。”
大家当然都想让单位里装上电话,但是客观事实也得跟宋恂说清楚。
杜三泰给他泼一盆冷水:“不是什么单位都能扯电话线的。现在农村的电话所有制分两种,县里的是地方国营的,公社以下是集体所有的。集体所有就得听集体的,公社大院那边不能同意。”
“你怎么知道公社不同意?”吴科学斜眼瞅他。
“嘁,我小姨子在公社卫生院工作,他们卫生院也想扯跟电话线,要是有什么紧急病患,可以往县医院打电话寻求支援。不过,公社大院没同意。”
宋恂不禁问:“给医院配个电话是应该的,公社为什么不同意?”
“公社大院那边的答复是,病情紧急的患者,自己就知道去县医院了,没人往卫生院送。来了卫生院的,都是情况不紧急的。万一真有特别急的,打了电话也来不及。”
众人:“……”
好像有点道理。
宋恂还有要紧事,没时间跟他们胡扯,对项爱国交代道:“你不用管别的单位怎么样,先去公社打听了情况再说。”
“万一他们不同意呢?”
“那你就告诉他们,这个电话是要联系出口水产业务的,出口订单关系到我们的国际形象。你问问他,耽误了正事,他能负得起这个责任不?”
项爱国:“……”
你这虎皮大旗地一通扯,谁敢说能负得起责任啊?
安排好公司里的事,宋恂与红梅嫂子约定好集合时间,就匆匆往项家院子跑。
苗玉兰回家以后也不闲着,正在院子里洗这几天攒下来的脏衣服。
项小羽则拿着从省城带回来的糕点,逗着小侄儿说话。
见他着急忙慌地跑来自家院子,苗玉兰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站起来,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就问:“出什么事了?把你急成这样?”
宋恂跟她说了自己马上返回省城的事,不等她再说什么,就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进她手里。
“苗婶,给我带点您自己做的海鲜零食。”
苗玉兰把钱推回去,佯怒道:“那些东西又不值钱,你想吃随时过来拿,给什么钱!”
“嗐,不是我想吃!”宋恂解释,“我想把咱们这边的特产拿一些样品带去出口公司。我觉得您做的几样零食都挺好吃的,我家里人吃过以后,也都赞不绝口。所以,就想给出口公司的负责人看看,咱们这里的东西有没有出口价值。”
那个罐头食品加工厂生产的鱼罐头,他特意买来尝了尝,味道也就那样。
他私心里觉得没有瑶水村这些妇女们做的小零食好吃。
听说他喜欢自己的手艺,苗玉兰挺高兴,但要拿自己做的东西出口卖给外国人,她却没什么自信。
“我做这些就是给家里孩子吃的,这东西出口不是惹人笑话嘛?不行不行!”
项小羽不理会母亲的推脱,跑进屋把自家装零食的大筐搬了出来。
“要是真能被选上,这是多光荣的事啊!”项小羽劝道,“咱们把自认为最好的选出来,让宋主任带去省城,选得上选不上,那得由人家说了算。你怎么自己先打起退堂鼓了呢!”
宋恂笑道:“就是这个理,我也只是顺带着问问。能不能行,得看人家的。反正也是往省城跑一趟,空着手去,总感觉吃亏了。”
“对对对,宋主任,你这次多带点东西过去。人家要是不收也没事,你就把这些当成礼品送给人家。反正也不值钱,就不用往回带了。”项小羽叉着腰琢磨一会儿问,“我自己酿制的海鲜酱油行不行?”
“行,但凡咱们这里有的,你都给我带一些,但是包装要严实,不要潵得到处都是。广撒网,让他们去选。如果带去的东西多,兴许会被他们看中一两样。”
“哎!那我再到一婶家问问去,她做的蟹酱最好了!”项小羽从他手里抽出一块钱,晃了晃说,“我跟她买点去。”
被项小羽这么一带动,附近几家的妇女们,都活跃了起来,捧着自家的笸箩往项家院子聚集。
像是进行厨艺比拼一般,纷纷展示着自己的手艺。
烤鱼片墨鱼仔紫菜海带这些都是基本操作,蟹酱、蟹米、醉蟹,也是寻常,有个大婶捧了一个陶罐子过来,一打开盖子就飘出阵阵辛辣香气,捞出来的鱼肉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品种了,通身裹着一层红油。
被那辣味刺激得,宋恂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我这个红鱼的做法,可是祖传秘方,我家那口子,就着一条鱼,能吃下六个窝头!”
众人心想,你这个红鱼,有点费粮食啊。
宋恂像是供销社下乡收购土特产的小干部似的,在项家院子里支了张桌子。
又请吴科学帮忙去代销点买了一沓牛皮纸。
问清楚这是谁家的东西,就用牛皮纸将东西包起来,在正面写下一个编号和妇女们的姓名。
再将对应的编号写在纸条上,发给人家。以便“参赛作品”被出口公司选中后,可以找到源头。
于是,当贾红梅在码头等到宋恂时,就见他肩上背着一个大背包,左手提着两个尿素袋子,右手拎着一串叮呤咣啷的小陶罐。
身后还簇拥着几十个婶子大娘,十几个大姑娘小媳妇……
“你们这是干嘛呀?”贾红梅哭笑不得地问。
除了前两年欢送被部队选去参军的两个男娃,她已经好久没在村里见识过这种阵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