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恂顺势道:“红梅嫂子,我们初来乍到,以后就承蒙同志们关照了。”
张口却是一串蹩脚的南湾土话,让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话的吴科学没憋住,当场哈哈了两声。
惹得宋恂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飚过去一个“你行你上”的眼神。
贾红梅挺高兴:“能说咱的土话是好事,说不好不要紧,时日一长自然就顺了。对你们扎根南湾有好处。”
宋恂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的南湾话是跟车间里的南湾工人师傅学的。
听得懂,却不太会说。
这两天已经因为语言不通,碰壁好几次了。
贾红梅为他们介绍了另外两个本地男同事,杜三泰、项爱国,就招呼大家进屋说话。
宋恂合计了一下,不算船员的话,包括尚未露面的革委会主任在内,瑶水支公司原本只有五个人。
看着办公室里成套的桌椅和占据半面墙的铁皮文件柜,吴科学跟宋恂咬耳朵:“来瑶水果然没错!你看这办公环境,比咱们在省城的办公室还气派呢!”
宋恂只想呵呵。
再看看吧。
“刘主任最近没来上班,在大队医疗站看病呢。”贾红梅轻描淡写地说明领导的去向,“你们的工作,得等他回来再安排。”
严秋实在嗓子底嘟哝一句:“回来了也未必就有工作安排。”
吴科学惯常喜欢追根究底,想起刚进门时听到的话,便问他:“公司里出什么事了吗?听你刚才的意思,像是有人来找过麻烦?”
收到红梅嫂子警告的眼神,严秋实缩了脖子,没吱声。
贾红梅推他出门,“你别在这掺和了,院子还没扫完呢,赶紧扫院子去!”
听到外面又传来沙沙的扫地声,贾红梅才热热闹闹地张罗起来。
“其他的杂事先放放。你们刚来咱们瑶水,吃饭睡觉才是头等大事。这会儿都到下午了,先把住处落实了才最要紧。”
吴科学心领神会地笑道:“红梅嫂子,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您帮我们找户人家吧,该出多少钱和粮票,我们不含糊。”
贾红梅叫来杜三泰:“你对队里的情况熟悉,谁家还有空屋子,你帮着介绍介绍。”
杜三泰用他眼白很多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像在掂量他们的斤两,隔了几秒才慢悠悠道:“人家让你帮着找住处是信任你,你推给我算怎么回事?”
贾红梅伸手点点他,无奈道:“行,那就由我亲自帮新同志找个住处。”
她当即给出两个选择。
“一个是知青点那边。大家都说普通话,方便交流,还可以一起开火。不过,那边是四五个人住一间屋子,不宽敞。”
“另一处是我外甥家。这孩子可怜,爹娘都没了,自己住着一个大院子。”贾红梅语气微顿,“平时就去他大伯家吃饭,你们住过去的话,大家刚好作个伴。”
项爱国想说什么,却被看热闹的杜三泰一把按住,三白眼里尽是幸灾乐祸。
宋恂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还是对贾红梅说:“那就去您外甥家吧,住进老乡家有助于我们尽快学会南湾话。”
何况贾红梅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贾红梅外甥家距离公司的大瓦房不远,都在村子的东面,是个石砌的大院子。
只不过中间被一道半人高的篱笆墙一分为二,西院是他的,东院是他大伯家的。
让两人在堂屋稍等,贾红梅直奔里间,将一个赤着上身的少年拉了出来。
“二姨,你咋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不去上工,大白天在家里睡觉!项前进,你真是长本事了!”
“我上午去了,下午休息休息。赚到够我一个人吃的工分就行了……”项前进揉着眼睛,声音懒散。
贾红梅伸手在他脑门上一推,交代了搭伙的事。
又对宋恂二人说:“我这个外甥虽然十六了,却还是孩子心性。他要是耍了驴脾气,跟你们尥蹶子,你们别搭理,回头我收拾他。”
说完就用心观察他们的反应。
若是人家不乐意,就转道将人送去知青点。
见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她才继续道:“我把你们介绍过来,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这孩子的大伯不错,是我们生产队的大队长。你们是外来的,跟队长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坏处。”
宋恂收回打量屋舍的视线,不确定地问:“您说的队长,是瑶水大队的项队长吗?”
“就是他!隔壁东院就是队长家,只隔着一道篱笆墙,吃饭近便得很,放心吧!”
宋恂:“……”
此时的项家院子里。
项小羽刚下工,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自己的屋子。
项母拿着缝补的衣裳,紧随其后跟进来问:“天还没黑呢,捕网队这么早就下工了?”
“娘,队里给我安排新工作啦!从明天起,每天中午的政治学习前,给大家读一刻钟的报纸。”项小羽将背包里的一沓报纸拿出来,“我刚才去大队部那边取报纸,提早回来了。”
项母坐在一旁飞针走线,突然道:“昨天的事,你爹都跟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