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又被翻了几页。
许纵指尖在2014年1月16日那页顿住,即便再看一遍他还是没有勇气睁开眼直面那满页“红糖水”的心酸。
“那晚的红糖姜水是给你冲的,杯子和红糖姜块都是在学校里的超市买的,后来杯子被洪炫打开,我不想你被过多人关注评论,才故意说红糖姜水是英语老师冲好了让我带给你。”
“再后来你去洗杯子,我去水池台找你,意外碰见了孟思萱,她问我要红糖姜水和暖宝宝,她说她们班同学看到了我在超市买这些东西,以为我是给她冲的,她说她肚子疼,问我给她冲的红糖姜水还有吗?”
许纵摇头:“但那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红糖姜水不是给她冲的,暖宝宝也不是给她买的,那些全部都是给你的,只是给你周弦思一人的。”
“还有北咸,我并没有说过我要去北咸,只是叔叔曾在我和她的面前提起过,说那里的风景好,他想让读我那边的公安大学,但我的大学和孟思萱去不去北咸,或者她到底去哪个城市毫无牵扯。”
许纵声线慢慢恢复,却仍是又低又沉:“我也曾把北咸这座城市作为我大学的规划之一,但那是在知道你要去淮灵之前,在知道你要去淮灵后,我大学的方向,便只有一个淮灵。”
日记本再次被两人的泪水晕湿。
周弦思哭到嗓子发堵,她低着头,任鼻尖的酸涩一点点扩散,很轻很轻地说:“真的对不起,许纵,对不起。”
那像一只网的愧疚和自责彻底将她罩住,压得她喘不过气,挣扎着逃不出来。
这一刻,周弦思才知道,自己当初曾误会了那么值得被爱的许纵。
那是她喜欢了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啊。
“周弦思。”许纵抬起她的头,四目相对。
两人同是猩红的双眸。
“谢谢你。”他说,“谢谢你在那个时候都没有放弃那么混蛋的许纵,谢谢你那么炙热又用尽全力地喜欢着我。”
“可是我后悔了。”
突然地一句,周弦思楞然。
许纵:“周弦思,我后悔我当年为什么没有在确定心意的那一刻跟你表白,我后悔我作为一个男人为什么畏畏缩缩地不敢说出你的喜欢,我后悔我为什么要顾虑那些肮脏不堪的污秽把对你的心思压住,它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他妈为什么要把这份喜欢遮掩了三年?”
没有这三年,周弦思也就不会流过那么多滴眼泪。
看到日记本的那一刻,许纵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颤抖到连站都站不稳。
周弦思缓缓眨了下已经肿胀的眼皮,她又哭又笑地摇头:“许纵,我不后悔的,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喜欢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庆幸,庆幸周弦思这一生遇到了她的许纵。”
话落,她倾身上前。
两人间的气息骤然混合,有泪水的酸涩,还有不知名的苦涩。
周弦思吻得很轻,轻到小心翼翼中又夹着那丝安慰。
那么好的许纵,本就值得人世间所有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后。
周弦思退开,对他笑:“许纵,我们会一直很好的。”
许纵说“一定会”
他这一生不求岁月善待,只求周弦思一人能被时光眷顾,从此如愿以偿,所有的美好皆向她奔赴而来。
……
合上日记本的那一刻许纵忽然想到什么,他倚着一旁的桌子淡声道:“高一那年我叔叔出事的那段时间我曾堕落过,那个时候对你的疏远,只是觉得我那样的家庭不该让这么好的你去沾染分毫。”
所以再回学校后,他刻意对周弦思冷淡。
那个时候即便还不确定自己对她的心思,但就是觉得:“你这样的好学生不该和我这种生活在泥水沟里连阳光都不配有的人走得太近。”
所以他宁愿自甘堕落,自我放弃。
周弦思收拾日记本的动作微顿,即便过了很久,再听到许纵这样说自己,她还是感觉压抑的难受。
日记本被她塞进一个抽屉里。
沉默了很久,周弦思才开口:“许纵,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的身世。”
许纵侧目,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心疼。
刚刚的日记本里除了记录她高中三年暗恋的心酸,同时还有的,是她对这个家庭的窒息无力。
他将人揽入怀,不忍心听她开口:“我知道我都知道,周弦思,不要想那些,也不要说。”
许纵微沉的嗓音里透着不忍的轻柔。
周弦思靠在他胸膛,看着门口处声线缥缈地开口:“许纵,所以没关系的,你看我的家也没有那么圆满,我也曾想过我这样不堪的家庭又怎么配得上那么优秀的你,明明我也是那个被阳光照不到的人啊。”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许纵,对我来说,喜欢你才是有了阳光的眷顾。”
才会觉得曾经那么不堪的自己原来也是可以与她喜欢的那个少年共肩睥睨的。
是啊。
对许纵来说,喜欢周弦思他这一生才叫完整。
才能叫做人生。
他说:“周弦思,你要知道,在这飘着花香的世界里,本就有泥泞,有沼泽,有荆棘;但你也要知道,在往后的每一天里,会有个人,一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