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和案还没有开始审理,初审后排期到了十月,aclu不很着急,是因为律考成绩九月底出来,十月初便能知道张文雅到底有没有通过,关系到她是以律师身份出庭还是以助理身份旁听的问题。
八月的一天,一个青年男子找到了aclu华盛顿分部,指名要见张文雅。
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有,人们从全美各地来到华盛顿,都想让张文雅代理他们的案子。
楼下秘书请他登记姓名:杰夫·阿姆斯特朗。
阿姆斯特朗带来了一封克里斯托弗·菲茨杰拉德的“介绍信”,张文雅还挺惊讶的:克里斯托弗为什么不事先给她打个电话?
信里克里斯托弗说杰夫是他的中学同学,杰夫想见她有点法律事务咨询,请她见见他。
有意思。张文雅想着既然是克里斯托弗的中学同学,那么就该是个波士顿人,波士顿没有律师了吗?是什么“重大”案件需要跑到华盛顿来找她呢?
她接通内线电话,让自己的秘书下楼带阿姆斯特朗上楼。
阿姆斯特朗是个白人,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克里斯托弗比肯尼思大三岁,不到四十岁,阿姆斯特朗应该跟克里斯托弗同岁。
“你好,阿姆斯特朗先生。请坐。”张文雅伸手跟他握手,请他坐下。
他的手心湿漉漉的,感觉要么是太紧张,要么肾虚。
“你来见我是有什么案件吗?你要知道aclu不是普通的私人律所,我们只接公民权的案件。”
阿姆斯特朗拘谨的说:“我知道……我想,呃……”
他的双手在大腿上搓来搓去,显得很是不安。“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我找过很多律师,但没人能帮我……”
他很痛苦。
“是什么案子?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又很快抬眼看她,“我想控告我的本堂神甫,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侵犯了我。”
张文雅差点跳起来:什么?!
她看着阿姆斯特朗,“别的律师没法帮助你?”
“是。”他继续局促不安,“他们一听到是天主教神甫就说这事……赢不了,叫我放弃,或者去找别人。”
这可是大案!
好莱坞就此拍了一部电影,名为《聚焦》,讲述持续了几十年(甚至可能更久)的波士顿地区天主教神甫集体性侵儿童的事件,受害儿童多达数百人,这些儿童绝大部分是男孩。
张文雅想了一会儿,“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是因为你是肯尼思太太,”阿姆斯特朗有点激动,“你是女人,你也许更能体会我的痛苦和绝望——是的,是绝望,你看。”
他猛地伸出两只手腕,将手腕内侧翻上来:双手手腕都有数道刀痕,显然是自杀未遂的遗迹。
张文雅很震惊:这个人是如此痛苦!他宁愿死都不想继续活着。
“那你现在又不想自杀了,是吗?”
“是的!我在报纸上看到你来了aclu,我就想,如果我可以找到你,如果你能为我找寻到‘公正’,那么我的痛苦也许不会令我如此绝望。你是一个肯尼思,但我不知道我去找肯尼思家族的人他们会不会理会我。他们也许觉得我是一个——一个疯子!”
阿姆斯特朗激动的站了起来。
张文雅很冷静,“你坐下来。你确定你能承受?如果能在法庭立案,你需要上庭,还需要作证。你能经受得起对方律师的问询吗?”
阿姆斯特朗愣住,颓然坐下,“我不知道。可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我总是失败,人生失败,婚姻……失败,事业也失败。”
张文雅摇头,“你要先搞清楚,是因为你失败了,所以将失败归咎于某个神甫,还是因为你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受害者,不配得到更好的生活。”
他再次愣住,“我不懂……”
“我会让我的助理给你做笔录,你要说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对方的名字,和时间,不然我没法去找法官申请立案。”
阿姆斯特朗眼睛一亮,“这么说,你肯接我的案子?”
“不,如果你说的案情有问题,我不会接。”她站起来,走回书桌后,拿起电话,要秘书喊她的法律助理过来。
波士顿可是肯家的老家!肯家就没人知道这事?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据说,波士顿本地媒体其实早就报道过神甫性侵男童的罪恶,但是一直无人关注。
真奇怪。
而且媒体也没有大肆炒作,据说是被波士顿的天主教大主教找人“压”下来了。
所以这年头普通人没什么活路,有权力(?)的天主教大主教可以找人压下“丑闻”。
天下乌鸦一般黑呀!
普通人的悲痛无人关注,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非裔喜欢动不动就给你来个零元购,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罢了。
回了家跟丈夫提及此事,肯尼思反而非常惊讶,“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呵,天真!
“你怎么看?”
他沉吟片刻,“你相信他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