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嫁给了裴阁老,外甥女的婚事还有什么怕的呢?
云晚意也只是凑在表姐面前浅笑。
没人敢在今日说浑话,也没人敢提起姜家的身世和裴阁老不相配,京城没有秘密,贤王府到现在都没收到请帖的消息早暗中传遍了京城。
往日被裴阁老格外看重的贤王妃都不能给姜姑娘难堪,遑论其余人呢?
能做到当家主母位置的人都是聪慧的,没有人敢在今日找姜姒妗不痛快,于是场面越发和谐热闹。
姜姒妗只是摆出笑脸听着,她本来困得厉害,但这么多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她的困意早散了去。
她瞧了一眼室内的沙漏。
婚字由昏化用而来,正经拜堂是要在黄昏左右,但前面的流程太多,一般来说,新郎想要娶到新娘子需要过不知多少卡关,若不提前,只会来不及。
如今时辰还早,姜姒妗尚未上妆,礼服也只挂在一旁,她其实也算有经验,但这一切和周渝祈成亲时都截然不同,她那点经验根本用不上。
嬷嬷告诉她,上妆得等裴初愠到了,听见催妆诗才能上妆。
普通人家是没有这个程序的,毕竟如今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脱口而出催妆诗呢?
都是有底蕴的世家才会如此行事。
这场婚事过于盛大了,姜姒妗只听流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等待时间流逝时,她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唇,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将肋骨撞断一般。
姜姒妗不由得抬手抚摸了一下胸口。
许久,日色从早到晚,众人都先后轮换着吃了午饭,外间早就热闹起来,有出题声,有争吵声,姜家底蕴不行,但裴初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说过,会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姜姒妗一贯是相信裴初愠的。
内院和前院有数道门,姜家的人一道道往里递话:
“姑爷来了!”
“快!”
“姑爷念起催妆诗了!”
姜母一听,陡然站起身,姜姒妗下意识地看向她:“娘……”
姜母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姑娘第一次成婚时,她就哭得不能自己,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送姑娘出嫁第二次。
但不论再来多少次,姜母觉得,她都不可能适应这一幕——她自小养大的姑娘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
姜姒妗早就期盼这一日了,却在这时,也蓦然有点想哭。
但没时间给她伤感,周嬷嬷上前一步:
“姑娘,要梳妆了!”
有子女双全的长辈上前替她梳头,也有人在替她上妆,略施粉黛,姜姒妗看着铜镜中的人,她的青丝又被全部挽起了,她忍不住地轻颤眼睫毛,于此同时,她心脏跳得格外快,伴随而来的,还有疯狂涌出的紧张和忐忑不安。
她当真要和裴初愠结成夫妻了么?
这一条路,她能和裴初愠结伴走多久?
姜姒妗不知道,但她想要相信裴初愠,也由衷地希望这一条路能走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云晚意不由得看得心酸,她不是第一次送走表姐了,当年她年龄还小,远不知晓表姐成亲代表了什么,但现在的她却是知道了。
云晚意偏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
外间的催妆诗不知念了多少遍,凤披霞冠终于被穿到她身上,头顶陡然沉重了许多。
许久,外间有专门敲鼓声响起,这代表吉时已到,众人立即精神一震,笑着说起吉祥话,渐渐地,外间的声音和室内的仿佛合在了一起,姜姒妗似乎隐隐听见了裴初愠的声音,一声接连一声,仿佛要抚平她心底的不安。
砰!砰!砰——!
盖头遮住视线,听觉在这一刻格外敏感,姜姒妗呼吸越发紧促,心跳仿佛雷声一样在耳边炸开。
有人扶着她走出去,每一步都让姜姒妗觉得紧张,她走了三步?还是十步?姜姒妗记不清了,只知道忽然间,四周开始有了起哄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终于真切地听见了裴初愠的声音ʝʂց。
姜姒妗在这一刻忽然有点忍不住泪水,悄无声息地掉下来。
有人握紧了她的手,在一片热闹中低声和她说:
“别怕。”
有他扶着她,她不会摔倒。
有他在,一切都不会有事。
姜姒妗忽然就真的不怕了,紧张和不安逐渐褪去,转化成了一缕缕期待。
拜别父母,有人背她上了花轿,八人抬的花轿很稳,让姜姒妗没察觉到一点颠簸,是裴初愠亲自接她下了花轿。
姜姒妗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陡然安静下来,许久,她听见安玲偷摸地松了口气。
也因此,姜姒妗终于恍惚地意识到——她已经被送入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