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翻着手下压着的文件,看向李师傅眼里已带了不善。
煤渣厂是他跟着闻哥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不夸张地说跟自己孩子也没差。而且,他们这群年轻人都暗地里攀比着呢。本就是他年纪大,虚应大哥的,要是自己干活的厂子出了个大纰漏,对不起闻哥不说,他自己脸上都没光。以后跟着那帮兄弟吃饭,都不会好意思再去。
李师傅笑容瞬间僵了,尴尬着开口:“是、是吗?我之前也是被他给糊弄住了,但,但那孙子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这不是前段时间咱们厂里等着用人吗?不然我也不可能愿意让他来?闻哥知道的,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厂好。再说了,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
跑个几年的司机就都成老油子了,满嘴跑火车,怎么说都是他占理。
“不过,张泽你这也太小家子气,都多长时间的事,怎么还能记着呢?娘们兮兮的。”李师傅摆了下手,粗声粗气地笑起来。
张泽看着他说完,眼里的嘲弄几乎都要溢出来。
妈的。
现在都还想把他当猴耍呢。
他姥姥的。
闻酌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看向张泽:“说你的东西。”
张泽瞬间起身,翻开自己一早为李师傅特意准备好的东西:“既然李哥刚刚都说是为咱们厂里好了,那我也就不跟大家伙客气了。我这段时间查了下车队的账,杂七杂八的花销太多,严重影响了咱们厂的利润。现在赶着大家伙都在,我就顺便提几句车队整改意见。”
闻酌气势足,抱着小家伙也不减分毫,轻扫了眼。
“读。”
张泽朗声开口:“一,咱们车队从现在开始油钱定量,罚金自交......”
七八页的东西,外加举例,张泽一口气说了将近十分钟。期间李师傅脸由红转白再变红,最后猛地锤了下桌子。
“这不行!没见过这样雇车队的!”
他们给主家开车拉货,主家就该包圆了他们的一切。甭管什么油钱、罚单和维修,只要是钱,那就该是主家出。
还有什么他们货拉不满就罚钱的事,哪有这样的?拉不满就分两趟,反正都能给他们拉过去不就成了?管
这些做什么?
李师傅恨恨地看了眼张泽,闻酌是他这么多年遇的最大方的主家,从不跟他们提钱说这些晦气事。
他们逐渐胆子大起来,私底下也就没少跟加油站员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哥还是回去跟几个司机兄弟好好说一下。当着闻哥的面,我给你们留着面子。但你们也要记好了,我这不是再跟你们进行商量,而是通知。”张泽笑了声,语气随意,“如果咱们能继续合作,那就是皆大欢喜;要是不能,那也没办法。”
张泽早就有了踹走李师傅的契机,江家的事这只是个导火索。今天喊李师傅来就是为了敲山震虎,给他摆清楚现在的形式。
李师傅跟着他们这一年,家里房子都给盖了好几间,两儿子今年就都给娶了个媳妇儿。闻哥礼是一点儿没少随,东西也是一分没少给。
贪欲无限,钱是赚到手了,血还想一直吸着他们的,哪有这么好的事?
张泽提前跟闻酌汇报过,今天来就是专程治他的。也只有李师傅才会傻傻以为是让他来开会的。也不想想他一个天天在外跑车的,一不了解他们厂里日常安排,二不知道他们内部人员分工。
喊他能来干什么?
话赶话说到这,听着张泽的语气,再看着上头未然不动的闻酌,师傅显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踢着凳子站起来,指着张泽就开始破口大骂。
被守在外面的阿维带着人冲进来,给架着胳膊强行劝走了。
小钟贴心地把门给关上,里面会议继续。
粉毛活跃场子,发表自己意见:“江家事其实也不大。要是司机不跑就好了,不跑,保险公司还能赔点。现在人一跑,保险公司那帮孙子肯定是一点责任都不会担。赔偿金得江家全部掏完。”
现在江家急等着用钱,肯定不会跟之前一样再高价撬他们的司机。
那他们以后可供的选择就更多了。
别说张泽不喜欢,粉毛也不爱搭理李师傅,趁早换了舒服。
“不是,”张泽看门关上,确定李师傅已经走远,才重新开口,声音沉了许多,“司机跑了对江家影响大,但也不是那么大。”
江家比他们起步早,一家子干煤渣生意都已经干了这多些的生意。十几万看着是很大一笔钱,但江家说拿,那也是能拿得出来。
无非是伤筋动骨。
“可关键是,我收到消息,江家人已经走了保险。”
“走了保险?”粉毛瞬间摇头,“不能吧?司机不都已经跑了吗?”
这还能走保险吗?
张泽看了眼闻酌,见他没反对,就继续往下说:“所以,江家做事肯定有蹊跷。咱们的机会已经来了。”
“他们不要命了吗?”粉毛下意识看向坐在主位的闻酌,心里多少能明白个大概,“那玩意犯法的啊?”
会议室里也是一阵沉默。
闻酌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把小团子给竖着起来,拍了个响响的奶嗝。
“嗝~”
随着小团子的奶嗝,凝固的气氛陡然松散起来,几个心腹脸上紧绷的神色都松弛下来。
闻酌简言安排:“收集好证据,盯着江家,留心保险公司钱到账的时间。”
“是。”张泽记下。
生意场上没有心慈手软的人。一朝出错,留下的只有来自竞争对手的反扑。闻酌也不例外,只会借此事开始再度延伸自己的生意,一连批了好几笔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