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桂圆都是稀罕物,更别说是能榨油的花生,一个锅里炖出来,得是多奢侈的人家。
他们家肯定不是,逢着腊八了,她娘那时候最多也就是挑挑拣拣给熬一锅红枣大米粥。
搁他们那,腊八熬了粥,头一碗就是出门子的闺女给娘家娘送过去。所以,每次头一锅盛出来,她们几个女孩都会被打发着出门送粥。等回到家的时候,基本也就只剩个两碗稀稀的汤水,还得轮着喝。
小时候没什么感觉,后来大了些倒觉得活的不像个人。
记忆也就强行淡化了。
再有印象,就是后来升职配了个刚毕业的小助理,每次过个节都会收到家里妈妈和男朋友妈妈送到公司楼下的各种“节日限定”。忘了是哪一年的腊八,她桌子上收的饭盒搁不下,分了一圈,还犹豫着问顾明月要不要尝尝。
顾明月笑着给拒了,说是不爱喝粥。
但其实也不是,打小家里穷的时候,一天三顿的就是红薯汤,有的时候她哥或者弟弟提前放学回来了,她妈再锅里能加点面糊或者是大米给熬个红薯稀饭,她喝着都跟过年一样。
更别说是现在的浓香醇厚的八宝粥了,泛着家的味道,挂念的滋味。
那种滋味她没体验过,所以也就不稀罕。
只不过,现在是不一样了。
昨天下午,彭姨喜洋洋地拎着一兜莲子和桂圆,说是要给他们熬冬天的第一碗腊八粥。
顾明月坐在圆桌上陪她剥莲子,偶然抬头就看见被闻酌给挂在墙上的合照。
零零散散地挂了小半墙,中间还有个老师傅说是费了他大力气洗出来的照片,镶嵌在能找到的最大相框里,像一张小艺术画。
彭姨每次见了都欢喜地不行:“人都说结婚照结婚照,你们拍的那么好看,也就像结婚照了。”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别人家觉得好的,彭姨也都希望他们有。
她和闻酌都不是有很多照片的人,猛地一挂在墙上,两人最初其实都有些不适应。。
可过了小半个月,顾明月再看着都会开始自我欣赏起来。
“是有点像。”
她笑了下,也就突然有了个过节的念头。
跟彭姨一说,彭姨也很高兴,最能顺着她的意。
两人谋划着要给闻酌惊喜,商量着也就忘了闻酌那人,暗暗地工作狂属性。
也没个定性的休息日。
但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再说放弃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顾明月擅长利益最大化,稍一选择就挺着个大肚子,十里迢迢地跑到了远郊。
偏的不行。
说是到了大路口,但其实根本没到。
出了城往西开,全是泥路,车都开不过来。
司机也不敢开,怕粥撒车里,更怕颠着她。
闻酌显然也想到了,顾明月现在情况不一样。
一路颠过来的话,绝对没那么好的气色,更不会鼻尖都被吹成红红的。
几乎是瞬间,他便低头看了下她穿的鞋。
软底子棉鞋,鞋面全是泥点点,根本看不出顾明月身上一点儿爱干净的影子。
傻乎乎。
他用力覆盖住顾明月扬起来的手,接过饭盒,把她冰凉的手塞入自己的里衣间。
“凉不凉?”顾明月朝他笑起来,一直都是个开心的模样。
闻酌转开视线,不到片刻,却又极快地转回来,目光看向她,空着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她脸颊,一遍一遍地珍重,像是在抚绝世宝贝。
轻了重了,皆不可。
他喉间微涩,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可真有你的。”
顾明月伸到他怀里的手指微微屈了下,仰着小脑袋看他:“闻先生,高兴些嘛。”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所做的一切看似为了闻酌,其实都在满足自己。
她想把每个节都过成两个人的样子,家的仪式。
冬至吃饺子,腊八就会喝粥。人在哪儿,东西就在哪儿,家的感觉也就顺着传承。
曾经缺失的遗憾在当下的生活里都会因此刻的双方而渐趋圆满。
闻酌看她片刻,而后不言,转身牵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关的瞬间,便低下头亲了她。
“你不高兴吗?”
呼吸交错间,两人唇齿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