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夫妻俩还真是一个赛一个没规矩。
季卿语出门一趟,收获不小,给镇圭剥了个橘子,收买他不许说出去,打道回府。
回家时,顾青刚好把菜端上来,见他们俩从外头进来,皱眉:“不让人安心,真该把你们拴在裤腰带上。”
镇圭立刻道:“二娘没乱跑!二土也没有!”
“……”季卿语附和,“嗯,没跑……”
顾青叹了一声:“吃饭。”
翌日一早,顾青难得早起出门了,冬日的天色太薄,以至于他出门时,天色未明,季卿语也没醒。
他独自一人出门,带着一壶酒和一些碎纸钱,翻过两座小山,穿过一片松木林,又走了不知多远的路,最后在悬崖脚边停下来。
顾青看着面前没有立碑的坟,坐了下来。
“又来看你了。”
一杯酒入肠,一杯酒入土,枯坐良久,再没了别的话——
第62章 重归故里
时间兜兜转转, 一下就到了年三十。
算算日子,到合安村已经快十日光景了,这还是季卿语第一次在外头过年, 合安村虽比不上城里热闹,也没有灯会、烟火和游船,但并不算无趣, 季卿语坐在院子里,看挨家挨户的人结队到镇上买年货,各个面上都是喜庆,满载而归时,还会往镇圭怀里塞一把干果瓜子和饴糖, 虽然他们把这个当作贿赂, 但季卿语却难得觉得挺可爱的。
不时能听到邻里隔着院墙,趴在上头说:“闻到你家炖鸡了,很香, 用的啥料?”
另一边就会回好些季卿语听不懂的调料名,说得多了,那家又嫌麻烦,就张口管人家借, 说是到时候一块儿到镇上买,再还给你,再之后,便能听到那人不情不愿的答应。
季卿语听着有趣, 悠悠哉哉地又会想起顾青问她是不是没管人借过盐的事——过往听过的话一点一点成真,展开成了现实生活图景, 有趣又逼真。
这日,季卿语听到鸡鸣, 从里屋出来,余光看到外头白茫一片,比平时还要亮堂,她转头去看,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季卿语还以为没有人,没想到走到堂屋时,会看到镇圭他们,他穿着新衣,挤在菱书菱角两个丫头中间,踮着脚往桌上瞧。
季卿语鼻尖微动,闻到了一些甜文,像是刚蒸出锅的糖糕,红糖里夹着桂花的清香,甜蜜不腻,勾得人一闻再闻。
季卿语走过去问:“做了什么?”
镇圭立马回头,高兴道:“二娘!今日要过年啦!”
镇圭最喜欢的就是过年,能吃饴糖,还能领到红包:“快看,菱角姐姐做了好吃的!”
菱角被他的直言说得脸红。
“菱角最会做饭了,今年过年,一定能叫你再胖几斤。”季卿语随着他快乐的语气一道笑起来,看他穿的红色夹袄新衣,很是喜庆,头发也打理得板正整齐,真真是有了过年的意味,她用手指点了点他鼓起的半边脸蛋,“吃什么了?都粘到脸上了。”
镇圭嘴巴里还有东西,想着二娘从前教他的食不言寝不语,咽下去才开口说话,边说还边用手擦嘴角:“是糖糕!二娘要吃吗?二土已经尝过了,很好吃!”
“二娘待会儿再吃。”季卿语用手帕给他擦脸,又把手擦干净,“看到你二爹去哪了吗?”
二土:“没有。”
季卿语早上起来便不见顾青,想起什么,悄声问:“昨日的事情,没有告诉二爹吧?”
二土摇摇头,还记得和二娘的橘子约定:“没有!二土有认真保守秘密!”
话音刚落,外头进来了一个身影,遮了半边天光:“你俩又密谋什么呢?”
二土连忙在自己嘴上比了个叉,含含糊糊的:“二土什么也没说!”
季卿语看过去,见顾青刚好解下斗笠和蓑衣,上头滑下来好多雪:“将军出门了?”
“嗯,出去了一趟。”
季卿语上前接过斗笠,蓑衣他不让,递给了丫鬟们,季卿语就看顾青的衣裳和鞋子都湿了,连忙叫菱书去备热水:“大雪天,将军是去了远地吗?鞋子全湿了。”
“是挺远的,翻了两座山。”
季卿语靠近,鼻尖微动,空气里的甜味少了,转而在顾青身上闻到了灰烬的味道,抬眸:“……将军烧纸去了?”
“快过年了嘛。”
季卿语在这句话里听到了些许暗示——她知道顾青应该猜到了她的试探,也知道她昨日出门找霍良去了,他或许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告诉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罢……
“快歇着,先洗个热水澡,省得冻出病来,今日年三十了,年开头就病着,只怕新一年都不吉利。”季卿语碎碎念着,让顾青把湿衣裳换下来,催他洗澡。
顾青洗澡,季卿语就在外头给他拾掇衣裳,捏起他湿漉漉的靴子看了好几眼,絮絮叨叨的:“将军怎么也不知道换双鹿皮靴子?这布皮靴子哪里抗得住冻……”
顾青在里头泡澡,热气从脚底丝丝地往头上冒,整个人泡得很舒服,听到季卿语这话,忽然想起当初阿奶和舅娘说过的那些——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没吃过苦,不晓得疼人,怕是嘘寒问暖都不会。
不过这些话在季卿语进门就没说过了,毕竟她那个模样气质,不会嘘寒问暖就不会吧,看着也不像会的。顾青也没想过季卿语会是体贴的类型,温柔是温柔,但却是清冷冷挂在天上的温柔,愿意让人看一看已经算是好脾气了。
是以顾青不曾想,能从季卿语嘴里听到这些家常话,仿佛他们不过是小门小户过日子的普通人,日子恬淡如水,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一眼就能看到老,岁月很慢,光阴清浅。
“翻山淋雪的,舍不得穿好靴子。”
“话可不是这般,东西哪有人金贵?”季卿语不大同意。
顾青被她这话说得熨帖,觉得她这几日乖巧得厉害,日日在他心头上撒糖,他这般想着,就从屏风后头探腰伸手过来,湿漉漉的一双手搂住季卿语的纤腰:“谁金贵?”